写心灵深处的名家名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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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2-05-24 21: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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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23-11-05 02:56
名家名篇
往事
冰心
将我短小的生命的树,一节一节的斩断了,圆片般堆在童年的草地上。我要一片一片的拾起来看;含泪的看,微笑的看,口里吹着短歌的看。
难为他装点得一节一节,这般丰满而清丽!
我有一个朋友,常常说,“来生来生!”——但我却如此说:“假如生命是乏味的,我怕有来生。假如生命是有趣的,今生已是满足的了!”
第一个厚的圆片是大海;海的西边,山的东边,我的生命树在那里萌芽生长,吸收着山风海涛。每一根小草,每一粒沙砾,都是我最初的恋慕,最初拥护我的安琪儿。
这圆片里重叠着无数快乐的图画,憨嬉的图画,寂寞的图画,和泛泛无着的图画。
放下罢,不堪回忆!
第二个厚的圆片是绿阴;这一片里许多生命表现的幽花,都是这绿阴烘托出来的。有浓红的,有淡白的,有不可名色的……
晚晴的绿阴,朝雾的绿阴,繁星下指点着的绿阴,月夜花棚秋千架下的绿阴!
感谢这曲曲屏山!它圈住了我许多思想。
第三个厚的圆片,不是大海,不是绿阴,是什么?我不知道!
假如生命是无味的,我不要来生。假如生命是有趣的,今生已是满足的了。
青春
(美)塞缪尔.厄尔曼
青春不是生命的一段时光,不是指红喷喷的脸颊、红润的嘴唇和柔软的双膝;它是一种精神壮态,是指不懈的干劲、丰富的想象力和滚烫的情怀。它是生命之源勃勃生机的涌泉。
青春意味着战胜懦弱的那股大丈夫气慨和屏弃安逸的那种冒险精神。往往一个头0岁的老者比一个20岁的青年更多一点这种劲头。人老不仅是岁月所致,更主要的是懒惰不思进取的结果。
光阴可以在颜面上留下印记,而热情之火的熄灭则在心灵上刻下皱纹。遗憾、恐惧、缺乏自信,会扭曲人的灵魂,并将青春化为灰烬。
无论60岁还是20岁,您需要保持永不衰竭的好奇心,永不熄灭的孩提般求知的渴望和追求事业成功的欢乐与热情。在你我的心底,都有一座无线电台:它能在多长时间里,接收到人间万物传递来的美好、希望、欢乐、鼓励和力量的信息,您就会年轻多长时间。
当天线倒塌时,您的精神就被玩世不恭和悲观厌世的冰雪所覆盖,您就会衰老下去,即使您才20岁;而您的天线巍然矗立着的时候,凭着高昂的乐观主义,您就有希望在80岁死去时仍然韶华不逝。
我们·诗人·哲学家
●张晓风
有一件事使人惊奇,为什么桂冠只戴在少数人的头上?为什么哲士的名目只有少数人赢得?
每当花明月夕,哪一个少年不曾一度是诗人呢?每当静夜惊起,每一个中年人都是哲学家。
赞叹,惊服,是诗人之始。思索和迷惘,是哲学家之终。这些情绪,其实不也就是我们常人的情绪吗?所不同的是,当那些美好的花瓣在我们眼前绽开,那些萧飒的秋风四面袭至,我们大多数的人只能在讶异中缄默——因为,我们不善以人间字汇来形容自然。而当生老病死在我们眼前排演,当人类的悲喜剧在我们自身演出,我们虽有万千种感悟,却无法用。
因此,我们不曾被称为诗人,也不曾被尊为哲学家——但就本质而言,人人都可能比诗人更诗人,比哲学家更哲学家。人人都曾有过诗人“表现生命”的热忱,人人也都有过哲学家“探索生命”的虔诚。
我们可能不够聪明,所以没有诗人和哲学家的成就,但既然拥有生命,就不可以对自己的生命绝对漠然。
只是,不漠然又如何呢?我们对生命了解得如此之少,往往追寻的过程不但不能使我们豁然贯通,反而使我们愈加感到迷离的痛苦。医学院的学生执着解剖刀,在尸体中研究人类的生命,而心理学家以饲养在笼中的白鼠解释人类的行为——人竟不能解释自己的生命,人的研究一直离开生命的主题极其遥远。
其实,哪一部稍微复杂的机器在出厂时不需要附有说明书呢?为什么独有人类是那样愚昧地在造物之外俯首茫然面对那些细小的零件呢?人类最重要的难题并不在“换心”、“换肾”,而总在于去了解当心脏和肾脏行使功用时,它们是为着一个怎样美丽的意义去工作的!
有些人喜欢用显微镜去观察一片叶子,有些人用肉眼去细看木头的年轮。但真正去认识一棵树却必须从枝叶到根本,从过往的清风到枝干的神韵都注意到。同样地,当我们正视生命时,如果只从细微未节着眼,便是对自己生命的一种侮蔑。
当流浪的乞丐在衿底找到藏珠,当迷惘的人们在氨基酸之外得悉不朽的灵魂,我们才算知道自己正确的身份,我们的诗和我们的哲学才开始有其内涵。
愿我们永远保持诗人和哲学家的气质,因为这是我们生活在精神污染的世界上唯一的自守之道。更愿我们对生命的热爱能进而成为对生命的洞彻——这一切并非不可能,越过世界去面对一种更高贵的存在。
高山流水
山未可嵯峨,水不必泱泱;山傍水而高,水依山而流。弦不计滞涩,调不论古今;曲半不嫌少,弦断也能听。
高山逢绝唱,流水必知音。俞伯牙何幸,遇见了钟子期。从此不必在夜深月明之时,独坐幽篁,静听松风,将满腹心事都付与瑶琴,一边抑郁地弹,一边沉闷地叹了;他只消在泠泠七弦上优雅地一挥手,千山万壑的松涛便会此起彼伏奔赴钟子期为他而敞的心胸。
其实,俞伯牙到底弹了些什么?钟子期又究竟知了些什么?不知道,谁也不知道。事情就是这样,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不然何以成千古?
或许俞伯牙根本就不善琴事,他只像直钩钓鱼的姜太公那样,把琴摆在那儿,胡乱地拨弄了一气;或许钟子期根本就不谙音律,他也只是随口胡乱说了一通,两人于是就又悲又喜,且哭且笑,像俩疯子。
如果是那样的话,弹琴的俞伯牙弹的就不是琴,知音的钟子期知的就不是音。他们所弹所知的,一定都是琴以外的事情。那么,那些事情又是些什么呢?不知道,谁也不知道。知道的只有高山,知道的只有流水,然而高山无言,流水亦无语。
钟子期死了,俞伯牙把琴砸断,誓不再弹。知音既失,琴复何存?
高山依旧嵯峨,流水依旧泱泱。两千年的光阴流转,也没能绕过那道流水;两千年的沧海桑田,也没能风蚀那座高山。
钟子期死后,只余孤独的俞伯牙,夜夜在人间痛哭,哭子期,哭自己;哭高山,哭流水。或许都不是,因为高山流水自会千古。他可能哭的只是我们,这些后人。
十面埋伏
最急最紧的弦,最易断,最堪悲,也最合英雄末路。
那夜秋风凄凉,苍穹墨黑,那个男人望望天,就知道自己再也走不过今夜,千百年中之一个普通夜,成为一个人的宿命。
成是败的埋伏。
荣是辱的埋伏。
兴是衰的埋伏。
爱是恨的埋伏。
生是死的埋伏。
四面楚歌是楚人的埋伏。
虞姬是情爱的埋伏。
垓下城是刘邦的埋伏。
刘邦是项羽的埋伏。
楚汉战争是历史的埋伏。
历史犹如一枚硬币,正面是帝王,反面是贼寇,就看落地的刹那。
百鸟朝凤
一百种鸟,一百种歌声,在世间响起,该是何等美妙。
在这一百种鸟里,偏偏不见凤凰,什么鸟都在唱,独独听不到凤凰唱。凤凰高高在上。
这样一种音乐,在封建皇宫奏响,它叫百鸟朝凤;在今日民间上演,它叫百鸟争鸣。
春江花月夜
春者,短也。
江者,逝也。
花者,残也。
月者,缺也。
夜者,虚也。
世间之美者乐者情爱者,莫不如斯。
精神的三间小屋
毕淑敏
面对那句——人的心灵,应该比大地、海洋和天空都更为博大的名言,自惭形秽。我们难以拥有那样雄浑的襟怀,不知累积至那种广袤,需如何积攒每一粒泥土?每一朵浪花?每一朵云霓?
甚至那句恨不能人人皆知的中国古话——宰相肚里能撑船,也许我们在敬仰之余,不知所措。也许因为我们不过是小小的草民,即便怀有效仿的渴望,也终是可望而不可及,便以位卑宽宥了自己。
两句关于人的心灵的描述,不约而同地使用了空间的概念。人的肢体活动,需要空间。人的心灵活动,也需要空间。那容心之所,该有怎样的面积和布置?
人常说,安居才能乐业。如今的城里人一见面,就问,你是住两居室还是三居室啊?……喔,两居室窄巴点,三居室虽说并不富余,却也算小康了。
身体活动的空间是可以计量的,心灵活动的疆域,是否也有个基本达标的数值?
有一颗大心,才盛得下喜怒,输得出力量。于是,宜选月冷风清竹木萧萧之处,为自己的精神修建三间小屋。
第一间,盛着我们的爱和恨。
对父母的尊爱,对伴侣的情爱,对子女的疼爱,对朋友的关爱,对万物的慈爱,对生命的珍爱……对丑恶的仇恨,对污浊的厌烦,对虚伪的憎恶,对卑劣的蔑视……这些复杂对立的情感,林林总总,会将这间小屋挤得满满,间不容发。你的一生,经历过的所有悲欢离合喜怒哀乐,仿佛以木石制作的古老乐器,铺陈在精神小屋的几案上,一任岁月飘逝,在某一个金戈铁血之夜,它们会无师自通,与天地呼应,铮铮作响。假若爱比恨多,小屋就光明温暖,像一座金色池塘,有红色的鲤鱼游弋,那是你的大福气。假如恨比爱多,小屋就阴风惨惨,厉鬼出没,你的精神悲凄压抑,形销骨立。如果想重温祥和,就得净手焚香,洒扫庭院。销毁你的精神垃圾,重塑你的精神天花板,让一束圣洁的阳光,从天窗洒入。
第二间,盛放我们的事业。
适合你的事业,白桦林不靠天赐,主要靠自我寻找。着不但因为相宜的事业,并非像雨后的菌子一样,俯拾既是,而且因为我们对自身的认识,也是抽丝剥茧,需要水落石出的流程。你很难预备知,将在18岁还是40岁甚至更沧桑的时分,才真正触摸到倾心的爱好。当我们太年轻的时候,因为尚无法真正独立,受种种条件的制约,那附着在事业外壳上的金钱地位,或是其他显赫的光环,也许会灼晃了我们的眼睛。当我们有了足够的定力,将事业之外的赘物一一剥除,露出它单纯可爱的本质时,可能已耗费半生。然费时弥久,精神的小屋,也定需住进你所爱好的事业。否则,鸠占鹊巢,李代桃僵,那屋内必是鸡飞狗跳,不得安宁。
我们的事业,是我们的田野。我们背负着它,播种着,耕耘着,收获着,欣喜地走向生命的远方。规划自己的事业生涯,使事业和人生,呈现缤纷和谐相得益彰的局面,是第二间精神小屋坚固优雅的要决。
第三间,安放我们的自身。
这好象是一个怪异的说法。我们自己的精神住所,不住着自己,又住着谁呢?
可它又确是我们常常犯下的重大失误——在我们的小屋里,住着所有我们认识的人,惟独没有我们自己。我们把自己的头脑,变成他人思想汽车驰骋的高速公路,却不给自己的思维,留下一条细细的羊肠小道。我们把自己的头脑,变成搜罗最新信息网络八面来风的集装箱,却不给自己的发现流下一个小小的储藏盒。我们说出的话,无论声音多么嘹亮,都是别的手指圈划过的。我们把世界万物保管得好好,偏偏弄丢了开启自己的钥匙。在自己独居的房屋里,找不到自己曾经生存的证据。
三间小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非常世界,建立精神的栖息地,是指挥生灵的义务,每人都有如此的权利。我们可以不美丽,但我们健康。我们可以不伟大,但我们庄严。我们可以不完满,但我们努力。我们可以不永恒,但我们真诚。
《我与地坛》
史铁生 六
设若有一位园神,他一定早已注意到了,这么多年我在这园里坐着,有时候是轻松快乐的,有时候是沉郁苦闷的,有时候优哉游哉,有时候栖惶落寞,有时候平静而且自信,有时候又软弱,又迷茫。其实总共只有三个问题交替着来*扰我,来陪伴我。第一个是要不要去死?第二个是为什么活?第三个,我干嘛要写作?
现在让我看看,它们迄今都是怎样编织在一起的吧。
你说,你看穿了死是一件无需乎着急去做的事,是一件无论怎样耽搁也不会错过的事,便决定活下去试试?是的,至少这是很关健的因素。为什么要活下去试试呢?好像仅仅是因为不甘心,机会难得,不试白不试,腿反正是完了,一切仿佛都要完了,但死神很守信用,试一试不会额外再有什么损失。说不定倒有额外的好处呢是不是?我说过,这一来我轻松多了,自由多了。为什么要写作呢?作家是两个被人看重的字,这谁都知道。为了让那个躲在园子深处坐轮椅的人,有朝一日在别人眼里也稍微有点光彩,在众人眼里也能有个位置,哪怕那时再去死呢也就多少说得过去了,开始的时候就是这样想,这不用保密,这些现在不用保密了。
我带着本子和笔,到园中找一个最不为人打扰的角落,偷偷地写。那个爱唱歌的小伙子在不远的地方一直唱。要是有人走过来,我就把本子合上把笔叼在嘴里。我怕写不成反落得尴尬。我很要面子。可是你写成了,而且发表了。人家说我写的还不坏,他们甚至说:真没想到你写得这么好。我心说你们没想到的事还多着呢。我确实有整整一宿高兴得没合眼。我很想让那个唱歌的小伙子知道,因为他的歌也毕竟是唱得不错。我告诉我的长跑家朋友的时候,那个中年女工程师正优雅地在园中穿行;长跑家很激动,他说好吧,我玩命跑.你玩命写。这一来你中了魔了,整天都在想哪一件事可以写,哪一个人可以让你写成小说。是中了魔了,我走到哪儿想到哪儿,在人山人海里只寻找小说,要是有一种小说试剂就好了,见人就滴两滴看他是不是一篇小说,要是有一种小说显影液就好了,把它泼满全世界看看都是哪儿有小说,中了魔了,那时我完全是为了写作活着。结果你又发表了几篇,并且出了一点小名,可这时你越来越感到恐慌。我忽然觉得自己活得像个人质,刚刚有点像个人了却又过了头,像个人质,被一个什么阴谋抓了来当人质,不走哪天被处决,不定哪天就完蛋。你担心要不了多久你就会文思枯竭,那样你就又完了。凭什么我总能写出小说来呢?凭什么那些适合作小说的生活素材就总能送到一个截瘫者跟前来呢?人家满世界跑都有枯竭的危险,而我坐在这园子里凭什么可以一篇接一篇地写呢?你又想到死了。我想见好就收吧。当一名人质实在是太累了太紧张了,太朝不保夕了。我为写作而活下来,要是写作到底不是我应该干的事,我想我再活下去是不是太冒傻气了?你这么想着你却还在绞尽脑汁地想写。我好歹又拧出点水来,从一条快要晒干的毛巾上。恐慌日甚一日,随时可能完蛋的感觉比完蛋本身可怕多了,所谓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我想人不如死了好,不如不出生的好,不如压根儿没有这个世界的好。可你并没有去死。我又想到那是一件不必着急的事。可是不必着急的事并不证明是一件必要拖延的事呀?你总是决定活下来,这说明什么?是的,我还是想活。人为什么活着?因为人想活着,说到底是这么回事,人真正的名字叫作:*。可我不怕死,有时候我真的不怕死。有时候,——说对了。不怕死和想去死是两回事,有时候不怕死的人是有的,一生下来就不怕死的人是没有的。我有时候倒是伯活。可是怕活不等于不想活呀?可我为什么还想活呢?因为你还想得到点什么、你觉得你还是可以得到点什么的,比如说爱情,比如说,价值之类,人真正的名字叫*。这不对吗?我不该得到点什么吗?没说不该。可我为什么活得恐慌,就像个人质?后来你明白了,你明白你错了,活着不是为了写作,而写作是为了活着。你明白了这一点是在一个挺滑稽的时刻。那天你又说你不如死了好,你的一个朋友劝你:你不能死,你还得写呢,还有好多好作品等着你去写呢。这时候你忽然明白了,你说:只是因为我活着,我才不得不写作。或者说只是因为你还想活下去,你才不得不写作。是的,这样说过之后我竟然不那么恐慌了。就像你看穿了死之后所得的那份轻松?一个人质报复一场阴谋的最有效的办法是把自己杀死。我看出我得先把我杀死在市场上,那样我就不用参加抢购题材的风潮了。你还写吗?还写。你真的不得不写吗?人都忍不住要为生存找一些牢靠的理由。你不担心你会枯竭了?我不知道,不过我想,活着的问题在死前是完不了的。这下好了,您不再恐谎了不再是个人质了,您自由了。算了吧你,我怎么可能自由呢?别忘了人真正的名字是:*。所以您得知道,消灭恐慌的最有效的办法就是消灭*。可是我还知道,消灭人性的最有效的办法也是消灭*。那么,是消灭*同时也消灭恐慌呢?还是保留*同时也保留人生?我在这园子里坐着,我听见园神告诉我,每一个有*的演员都难免是一个人质。每一个懂得欣赏的观众都巧妙地粉碎了一场阴谋。每一个乏味的演员都是因为他老以为这戏剧与自己无关。每一个倒霉的观众都是因为他总是坐得离舞台太近了。我在这园子里坐着,园神成年累月地对我说:孩子,这不是别的,这是你的罪孽和福扯。
雨
冯剑华
雨,应该是一个阴性名词,她,而不是他。雨,完完全全是女性化的。
春三月的雨,是少女,正值豆蔻年华。
她文静、温柔、清新、羞涩。于人不觉间,她轻轻悄悄地走来,“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她如纱如雾,如情似梦,沾衣不湿,拂面不寒。她的裙袂飘过处,天地万物从沉沉昏睡中苏醒过来,种子发出嫩芽,竹林长出春笋,杨柳抽出新枝,睡了一冬的小生灵也伸伸懒腰,走出深深的地穴。
春雨,把青春和生命赠给大地。
春雨,又是一个爱美的姑娘,一个极擅丹青的画师。她手执神奇的画笔,挥洒出一个美丽的天地。
“梨花一枝春带雨”,何等脱俗;“杏花春雨江南”,何等淡雅;而“小楼一夜听风雨,深巷明朝卖杏花”,又是怎样的清幽。这全是春雨的手笔啊。
春雨,遍体芬芳的少女,爱美写美的画师。
夏日的雨,是大嫂,她是个急性子,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是个利索干净还带着几分泼辣的中年妇女。
比起春雨,夏日急雨少了几分温柔和文静,可你知道,她有那样多的事情要做,她是一位多子女的母亲。
江河湖海等待着她补充营养,以丰腴自己的身躯。被太阳烤得口干舌燥的大地渴望着她的滋润。田野上的庄稼禾苗,山坡上的树木果林,像一群群嗷嗷待哺的孩子,急盼着她的乳汁。年复一年地,她用自己充溢的乳汁喂饱了结实的高粱,喂鼓了肥胖的豆荚,喂足了圆滚滚的西瓜,喂熟了沉甸甸的稻穗。有了她,才有果实,才有收获,才有万种生物的生生不息。
夏日的雨,能干的大嫂,慷慨的母亲。
秋日的雨,是阅尽沧桑的老妇人。
她见过了许多,经过了许多,也做过了许多。她曾经年轻过,辉煌过。如今,桃花梨花谢了,高粱玉米收割了。她该做的要做的都已做过,便显得有几分落寞。更有那喜欢悲秋的写出“冷雨敲窗”的诗句,发出“一场秋雨一场凉”的抱怨。可她是宽容的,豁达的。她知道,人们不会忘记她的过去,不会忘记她做过的一切。
她并不落寞,她正在描画“红于二月花”的霜叶,绘制出层林尽染、色彩绚丽的秋之图。更何况,不久之后,又有三月春雨,少女般姗姗而来。
江南可采莲
费振钟
忽然想起一句不平常的话,优美是不可拒绝的沉溺。
对那些在江南走过的人来说,太容易遭遇优美了。例如在六月,我指的是农历六月,江南采莲的六月,这个日子里,到处都流动着一种令人心旌摇荡的优美,请问谁可以躲避,谁可以拒绝?既然不能躲避不能拒绝,那么,就只有沉溺。是的,优美在江南采莲的六月确实是不可拒绝的沉溺。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这是谁说的?
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这是谁说的?
于是妖童媛女,荡舟心许;稭首徐回,兼传羽杯;棹将移而藻挂,船欲动而萍开。这是谁说的?
无端隔水抛莲子,遥被人知半日羞。这是谁说的?
耶溪采莲女,见客棹歌回;笑入荷花去,佯羞不出来。这又是谁说的?
多少人走过江南的六月,多少人说过采莲时节的情景。所有这些人似乎在整个六月里,都为这种优美所*而伫立在江南的莲塘边。他们用无比倾慕的眼神和姿态,当场为六月江南优美的采莲写歌作词。他们的这些歌和词,表明他们沉溺之深,以至于千年之后仍然看到他们在江南莲塘边无以自拔。
其实,采莲不过是江南民间俗事。什么时候,采莲成为江南民间盛大的审美活动,只怕难以断定。总因为江南的莲塘太多,荷叶太盛,莲花太艳,就让民间凭借他们朴素的想象造出了一个称做荷花娘娘的女性偶像,她一出现,就获得了江南的少女*们的热情拥戴。她们决定把荷花娘娘的生日定在六月,因为六月实在是个热烈喜乐的季节,因为六月也实在容易表现少女*们无遮无掩的风情。于是,六月里,荷花娘娘生日的喜庆日子,少女*们十分精致地打扮起来。她们梳了头,描了眉,脸上搽了薄薄的胭脂;她们穿了红颜色的衣,绿颜色的裙,披了绣花的披风,然后集中到了荷塘,在这里为庆祝荷花娘娘的生日,她们要进行一场采莲比赛。莲舟是小小的,素手是纤纤的,笑语是款款的,情意是浓浓的。她们的小船划到哪儿,香风妖雾就飘到哪儿,哪儿就有挡不住的风流与佻种。
说起来是采莲,可后来采莲已经不重要了,在这样美丽的荷塘里,采莲显然成为一个美丽的谎言。少女*们为什么如此妖娆,难道她们仅仅是为采莲吗?不是!她们是要到这儿唱歌。还有哪里比在荷塘里一边荡舟,一边唱歌更合适她们的地方吗?没有!她们要唱情歌,情歌是要有环境唱的,情歌是要唱得含蓄的,情歌是要用比喻的,这一切要求都能在荷塘里实现。所以,她们的歌就唱得大胆起来了,就唱得深情起来了,而且也唱得"乐而不淫"了。什么"低头弄莲子",什么"莲子青如水",还有什么什么,假借了眼前的莲叶莲花莲子,把心中对于情人的爱恋和悱怨,亲近和想念,热望和怅惘,都唱出来了。她们唱得那么冲动热切,又那么委婉缠绵,如同吹过荷塘上的阵阵夏风,又如同在荷叶下面潺潺流淌的河水。连那些鱼儿,听她们的歌声都听得晕乎乎的游来游去不知方向,而做出"鱼戏荷叶东,鱼戏荷叶西,鱼戏荷叶南,鱼戏荷叶北"的傻样子。
这就是江南的少女*们,由于她们,江南似乎进入了一个歌唱的时代。这个歌唱的时代,标志就是《采莲曲》。如果说,从前我们在诗经中没有听到江南的歌声,那是由于江南属于未化的荆蛮之地,那么这时候,六月江南采莲的日子里,不绝如缕的《采莲曲》,就足以与诗经媲美了。当然,对于江南那些热烈地在荷塘里歌唱的少女*们来说,她们不会有这种认识,也不必有这种认识。她们只是出于本能的情感和*而略带放肆地歌唱,无意之中却让她们的日常生活得到了艺术升华,并由此创造出一种令人难以忘怀的世俗之美。由于这种世俗之美中包含了江南女性充沛的生命气息,所以它格外动人,格外富于感染力和*力。难怪那些在六月里伫立在江南荷塘边的人们,面对的不仅仅是优美的荷塘,不仅仅因为这些采莲少女*们的美丽颜色,更因为女性生命*的歌声,才会使他们沉溺如斯。
也许,江南的采莲到这里已经充分显示出了它全部优美的特点,因为它不只是写实,它更富于诗意的想象。它的优美因为想象的作用而被放大,以至占据了整个江南生活的审美中心。在江南诸多堪称经典性的审美事件中,还有比采莲更有突出醒目的吗?
然而不知从哪天开始,江南采莲这种世俗性的优美活动场面,逐渐消失了,代之而起的是文人们的赏荷。这主要是文人们的心思发生了变化,他们似乎觉得采莲这样风雅的事情,应该归文人所有,他们自以为比乡村里的少女*们更有高尚的情趣,于是文人为了他们的风雅和高尚,离开那些自然散布于大泽深水之间的荷塘,跑到自家的小花园里挖了一块属于他们的荷塘。这样的荷塘大也不过一二亩,开放的荷花多也不过十数枝,文人就在这儿整天地顾盼流连了,他们喋喋不休吟诗作画,只不过为了说明他们自己怎样与荷花莲叶一样,心志清远,性格高洁。与江南民间那采莲的盛大热烈场面相比,文人的赏荷,显得多么寒酸,多么装腔作势,而他们孤芳自赏的心理,与江南少女*们的欢歌,又显得多么无聊,多么狭隘自私。
世风日变,如江河日下,由于文人们审美上的利己主义所产生不良影响,江南可采莲的优美日子,便一去不复回了。
回答求采纳~~有疑请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