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逼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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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4-12-04 05: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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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24-12-04 07: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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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战在一次应酬中,知道了燕姐出了大事儿,因为疫情的原因,她公司的业务基本都停了,但欠银行那边的钱马上就要到期,听说
当下孙战的情绪就有些异常,喝了很多酒但脑子还是很清醒,总有些画面在脑子里嗡嗡地打转,他转头跟人要来了燕姐的电话,打了过去。
燕姐倒是还记得孙战,他直截了当地提出见一面,她很意外,但还是答应了。
孙战说要帮燕姐,听到这话她仔细看了他好一会,然后说,看样子你过得不错。
孙战倒也没否认,给燕姐的杯子添了一点茶水,燕姐偏头想到了啥,突然笑了一下说,不过这也不奇怪,我一直都信你会过得很好。
她说你这个人啊,太清醒了,清醒得让人觉得可怕。
过了好一会,孙战才说,有的人,没资格糊涂。
孙战的确没有。
孙家的条件一直不好,孙战爸憋着一口气供他念书,想着家里出个大学生,那日子总能向前跨一大步吧,也不至于一直活得苦巴巴的,可他爸在他十五岁那年得了重病,他们想尽了办法,借遍了所有的钱,求遍了所有认识的人,嘴皮子磨破了,腰杆子弯酸了,依旧杯水车薪。
后来孙爸求着家里人把他拖回家去,他要死在家里。
临死前那小半个月,孙爸整夜整夜地疼,他怕嗷得影响孙战考试,就让孙妈在他嘴里塞了块毛巾。
孙战的中考,是伴随着他爸无数闷在那块毛巾里消失的痛呼声考的,他每天都哭,哭得很无助,也很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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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上,有些事儿就有这么不公平,比如,给一个本来就条件不好的人配的是一副平庸的智商。
孙战没考到好高中,在新高中里他的成绩也顶多算中游,每次老师在计算考上大学的分数时,他都是默默被放弃那一档。
他想努力,可努力需要先天条件,也需要后天的。你见过苍蝇无数次冲撞那扇玻璃,但假如它找不到正常的路,撞到头破血流也飞不出去。
他跟孙妈说想报个补习班,他妈脸上的表情比哭还难看,但还是伸手摸了他一下说,妈来想办法。
孙战报了一个学期,他妈瘦了十斤,看着他妈突起的肩胛骨,他放弃了补习。
他落榜了。
后来他去打工,他听说送快递的工资高,就赶紧学了骑车去应聘。
那时候谁拉来的单子多谁的提成就,孙战没日没夜地想办法发展新客户,短短几个月,跑出了一身腱子肉。
小琴是旁边快餐店的收银员,孙战经常去吃。快餐七块钱一份不限量,对于他这种每天需要体力消耗大的人来说再划算不过了。
后来都吃熟了,只要看到孙战的身影,小琴就会提前把碗举起来,他接过来然后递过一张纸币,等他吃完了走的时候再要找零,这样能省不少时间。
但再怎么年轻的身体也经不起这么高强度的折腾,那天他顶着高温送了好几条街的货,身上的汗湿了又干,干了又湿,第二天就有点发烧。吃饭的时候没稳住,踉跄了一下,失手把盘子打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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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战有点头晕,但他更心疼地上的饭菜,七块钱呢,他一口还没吃,他吸了吸鼻子,莫名有点想哭。
他有些恋恋不舍地看着它们被扫进垃圾桶里,小琴看着也有点为难,但她也只是个打工的,不可能做主再让他吃一份。
孙战舍不得再掏一份钱,再说也烧得有点难受,他捂着肚子出了店,还没走两步,人就晕了。
小琴惊呼一声,跑过去,一挨着他,才知道他烫得那么厉害。
小琴拜托店里的师傅把人送到附近的诊所了。孙战醒来时,看见手上打着吊针,着急地看四周,她扑哧一笑,放心吧,就是个小诊所,不贵,我也跟大夫说了,让他用一般的药。
孙战讪讪地笑。怎么着小琴也算救了他,孙战就说要谢她。
小琴大方地说好啊,请我吃饭吧,我天天在店里吃快餐都快腻死了。
她没挑贵的地方,平价的米线店,她滋溜着米线说她想来吃很久了,终于偿愿了。
孙战低头喝了一口汤,觉得这真是个好姑娘。
有次小琴的弟弟来看他,他不熟悉路,小琴就拜托孙战去帮忙接一下,他二话没说答应了。
在路上他跟小琴弟弟聊了一会,知道了小琴也是辍学出来做事贴补家里,他在心里叹了一声,谁都不容易。
小琴想让她弟见识一下城市,可她抽不出太多的时候,孙战就让他跟着自己,他送快递跑的地方多,就顺便看看。
好不容易有一天晚上小琴下班早,他带着她和她弟去附近的公园玩儿,小琴突然轻轻挽了一下他的胳膊,他没有动,也没有回应,而是仰头看着天,沉默地眨了眨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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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姐公司是孙战正在争取的一个大客户,他已经把价格压到最低了,可燕姐这边负责人还是没松口,他就想着直接找燕姐,把老板搞定了,还怕下头的人不给面子?
但他那时候太年轻了,下属要给老板面子,可同样,老板又何必为了一个快递员让自己的下属不痛快?
燕姐几次三番都吊着孙战,没给过准话,孙战就较着劲,一天没把话说死,就一天有戏。
那天他收货到很晚了,路过燕姐公司时,看见楼里灯还没关,就想过去碰碰运气。
燕姐在打电话跟人吵架,从办公室一路吵到楼梯间,突然她一声惊呼,接着就是人怦怦往下滚的声音。
原来是她一不注意踩空了,从楼梯上摔下来。
孙战赶紧跑过去,她正捂着腰低声呜着痛。
他把人抱起来,原本想骑他那辆送快递的车去的,但燕姐不同意,直接打了车,去了最好的医院,她跟医生说要仔细检查,千万不能摔着哪儿了。
孙战帮燕姐办的手续,他看着上面一项项的检查费用,不由地用力抿了抿嘴。
因着这点插曲,燕姐把公司里快递订单分了一半给他,他的业绩一下子就上去不少。
但孙战还没高兴多久,经理就让他去跑另一个片区,这里拉来的客户全转给了别人。
他不服,经理不耐烦地说,干活还这么多废话,不愿意就滚蛋!
他气冲冲地跑了出去,可那句不干了的话始终没能说出口,他在外面跑了这么久,看过太多的人找不到活儿干,有人舍不得钱就挤在中介所的椅子上过夜,还有人为了省钱就去公厕喝自来水,每天路边背着包袱寻找生机的人不知道有多少,他并没有多少底气会比他们混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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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战又去找了燕姐,他有了一点小心思。当初在划分片区的时候,燕姐的公司在两个片区中间,属哪边都行。要不是他经常跑去她公司死缠烂打,根本不会有机会让他帮了燕姐,他不甘心这么一大笔业绩拱手让人。
燕姐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她突然问他,多大了?
孙战老实地说,21了。
燕姐就伸手摸了一下他的胸,夸赞了一句,身材不错。
他有些懵,但隐隐有些猜测,他听过的有钱女人的嗜好。
孙战回去想了很久,在床上辗转了一夜,然后第二天跑去了燕姐公司,燕姐问,你想好了?
孙战点头。
他就这样跟了燕姐,无耻吗?不要脸吗?也许吧。
有次他陪燕姐去健身房,路过那家快餐店,刚好小琴出来,见了他脸色立刻变了,似乎要哭出来。
燕姐见过的事儿多了去,她用下巴呶呶了小琴说,你的……?
孙战果断地摇头。
燕姐也果断地说,她喜欢你。
他说,我知道。
你不喜欢她吗?
孙战想了一下,说,喜欢啊,但那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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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真的是个很好姑娘,单纯又善良。那天晚上小琴把手挽上来的时候,孙战心里也很激动,可他没有表示,有时候他觉得,喜欢这种东西就像投在荒地里的种子,长出杂草容易,可要养成花园,却要有很多条件精心养着才行。
他给不起。
他永远也无法忘记他爸把*闷在毛巾里的情形,他们以为不叫出来他就会听不到,可他的耳朵里还是会有他爸忍痛的呼吸,尖锐的,急促的,激烈的,简直要在人的心里割出一个洞来。
他不爱他爸吗?爱的。他妈不爱他爸吗?也爱的。但爱在那种时候苍白又无力。
孙战恐惧那种*。
所以,哪怕他对小琴心动了,他也不会跟她有点啥,小琴那个清贫的家庭,再加上他的,他仿佛一眼就能看到两人挣扎又无力的未来。
你以为只要埋头努力就可以拥有一切,命运?人生?以及未来?
孙战从来就没那么天真。他辛辛苦苦跑来的业绩为啥会被换掉?还不是因为接手的那人是经理的亲戚,他捡了自己现成的成绩。
你不会懂,当你很努力很拼命时,有人却轻而易举把你的成果摘走了,那种失落甚至绝望,比你从来没有得到过还要痛苦。
当燕姐发话说她公司的单子只交给他来做时,他心里涌出一股微妙的报复感,但又觉得那样才平衡。
孙战并没有因为跟燕姐就不干了,相反,他干得更卖力了,燕姐的朋友大多都有公司有厂,他就借着燕姐的面子跟他们谈生意,他自己吃不下没关系,他谈给别人去做,他拿中介费。
他很努力地利用着燕姐的人脉。与此同时,他在燕姐面前更加做低伏小,随叫随到,任劳任怨十分听话。
燕姐喜欢他知趣,有时候带着他就没那么顾忌,直到有天孙战被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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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他的是燕姐的男人,大约觉得孙战的存在太碍眼了,所以教训他一下。
燕姐摸了一下他破皮的嘴,有些心疼地说,有人打你你就不会打回去?白瞎了你这么一身肌肉!就算打不赢总会跑吧,怎么傻乎乎让人打成这样!
孙战疼得吸了一口冷气,他其实可以打回去,也可以跑,但那人是燕姐的男人,他就没反抗了。
孙战说,我确实给他戴绿帽子了,让他出出气是应该的。
燕姐就笑,你啊……
过了好一会,燕姐又说,我跟他签过离婚协议了。
孙战惊讶地张了张嘴。她又接着说,不过没打离婚证。
那时候他们吵得过不下去了,签了协议,但紧跟着,生意做大了,财产分割上有了异议,领证的事儿就搁下了,后来,她男人不能再有孩子了,他只有跟燕姐的一个儿子,将来他的财产都是归儿子的,也就无所谓离不离婚了。
于是,两人这么些年都是各玩各的,他的小情人一个接一个,她这边看见顺眼的小男人也毫不客气。
谁知道他会突然失心疯地跑过来宣誓主权。
孙战跟了燕姐三年,分的时候有点突然,头几天他送燕姐回家,她还留宿了自己,但没过几天,她就有了新的目标,然后让他滚蛋。
他有些说不明白的感觉,但也明白这很正常,三年的时间并不算短了,你总不能要求他跟燕姐这样的关系还能有个*的结局,能好聚好散就很不错了。
后来他积赞了点钱,拉上几个之前结交的朋友,一起投了一个物流公司,后来又接了一个医疗机械公司,原本收入平平,结果一场疫情却意外赚了不少。
这其中的人脉,有些就是跟在燕姐的时候积攒的,还有经营的经验,有不少也跟着燕姐学的,他不够聪明,却也受益良多,这使得他在燕姐有难时,有能力帮她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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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姐没跟孙战客气,接受了他的好意,她也许还能有别的办法,但递到她面前的援手她没必要推开。
要走的时候,她伸出了手,他稍稍愣了下,然后回握了,如今他可以跟她握手了,真是个奇妙的转变。
然后燕姐突然说了一句,我刚说你清醒得可怕,其实我还有一句没有说,清醒的人,往往也很让人心疼。
比如孙战,也比如,她自己。
当初她那么突然地把孙战赶走,就是因为那天早上她醒来时,发现自己竟然盯着孙战看了好一会,还不自觉地发笑,欢喜得不成样子。
燕姐脑子里立刻响起了警铃,她可以去喜欢一个小男人,但千万不能对他怜爱,一怜爱她就会心软,心软了就会被左右,被左右了她就会失控。
可她这个年纪,这个身份,根本不能失控。她能跟男人离婚么?不能。能跟孙战结婚么?也不能。
说得难听点,他们只有做狗男女的现在,没有郎情妾意的未来。
所以,在她还没有沦陷时,把孙战赶走。就像当年他克制住了对小琴的喜欢一样,她也克制住了自己对孙战的。
后来孙战从燕姐朋友那儿拉关系做生意,她都没拦着,还给说了几句好话,当然,后来他能站稳是他自己的本事,跟她没关系了。
他们都做了他们认为无比正确的决定,可心里有个地方隐隐会有些发酸,所以孙战偶尔还会去吃一顿那种不限量的自助餐,燕姐看见快递小哥也会愣神。
物是人非了,但他们得到了自己想得到的,也守住了自己想守住的,没资格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