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网友 发布时间:2022-05-10 03: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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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心网友 时间:2023-05-19 06:18
正字戏是曾经在粤东地区流行的一种戏曲,又称正音戏。因为用中原音韵,即官话演唱、说白,有别于潮州方言而得名。也有人称之为竹帘戏,因为演出时台面*挂三块竹帘。正字戏在潮州称潮州正字戏,在海陆丰又称南下正字。潮州正字戏在清末已经绝传,海陆丰的却一直保留下来。二者风格虽有所不同,但专家考证认为同属一个剧种。
正字戏源于南戏。史载南戏产生于宋宣和(公元1119-1125)之后,南渡之际,谓之温州杂剧,宋光宗朝流传到临安(杭州),盛行于浙闽一带。南戏经历元代与北杂剧碰撞,出现南北曲合套,进入兴盛期。入明又称传奇。从明初到嘉靖的约两个世纪内,在南方的众多声腔中,弋阳、余姚、海盐、昆山四大声腔脱颖而出,流播广远。正字戏源于哪个时期的南戏,历来意见不一。
萧遥天教授在他的《潮州戏剧志》中指出:“观诸腔惟弋阳腔流行闽广,可知潮州之正音戏必宗弋阳”。即认为正字戏源于南戏四大声腔之弋阳腔。对正字戏的风格,萧遥天教授曾记载:“八十乡老告余,谓听其调(正字戏)类似昆曲小曲,水磨妙曼,殆非虚言也。”这是与实际相符的。然而,弋阳腔的风格,明代戏剧家汤显祖概括为:“其调喧”。这却与正字戏的“水磨妙曼”颇为矛盾。 1975年在潮安县出土了宣德写本《金钗记》,明代早期的南戏演出本原件,以前在国内还没有见过,这一个罕见的海内孤本,为我们提供了考察正字戏起源的第一手材料。这是一个明代的手抄剧本。剧本的全称为《新编全相南北插科忠孝正字刘希必金钗记》。剧本的戏文第四出的左面装订线边写明剧本的年代为:宣德六年九月十九日;卷末一行字又写明:“宣德七年六月在胜寺梨园置立”。总之,我们知道剧本的年代至迟为宣德七年(公元1431年)。剧本名称写明“正字”,说明这是一个正字戏的剧本,说明正字戏在宣德七年之前就在潮州存在了。最早记载南戏四大声腔的祝允明的《猥谈》刊于嘉靖五年(公元1526年)。相差95年,这么大的时间差,单凭这一点我们可以断定正字戏的形成不会在弋阳腔之后,从时间上可以断言“正字宗弋阳”的不可能。
宣德写本《金钗记》的内容在第一出副末登场时就作了介绍:
“末白:……众弟子每(们),今夜搬甚传奇?内应:今夜搬《刘希必金钗记》。末白:怎见得《刘希必金钗记》?即见那邓州南阳县忠孝刘文龙(按:字希必),父母六旬;娶妻三日,背琴书赴长安,一举手攀丹桂,奉使直下西番,单于以女妻之,一十八载不回还,公婆将萧氏改嫁,□□日夜泪偷弹;宋忠要与结良缘,奈何文龙□□复续弦。吉公(按:媒翁)、宋忠自投河,夫妻再传圆(团圆)。一时为胜事,今古万年传”
故事大概是说,刘文龙娶妻三日便上京赴试,一举得中,出使西番,被留作驸马,后设法逃回,见到皇帝,帝大喜,封他*,准他告假回家,回到家中,妻子正要*改嫁,这时文龙离家已二十一载,面目全非,只好拿出临行时妻子给他的三般表记:菱花镜半面、金钗半股、宫鞋一只与妻子一一对照无误,乃合家团圆。
宣德写本《金钗记》的渊源应是宋元南戏。明代徐渭在他的《南词序录·宋元旧篇》中记载有《刘文龙菱花镜》一目,主人公是刘文龙,贯穿全文的是文龙与妻子相认的信物菱花镜,这些均与宣德写本相同。《永乐大典》卷一三九七二,戏文九,也有记载,剧目作《刘文龙》这些记载均写明此本为元传奇。
元传奇《刘文龙菱花镜》已失传,但有些曲子还可见于文献之中。钱南扬先生在他的《宋元戏文辑佚》中,从《汇纂元谱南曲九宫正始》等著作中录出了《刘文龙菱花镜》二十一支曲子。从这些曲子,我们发现《刘文龙菱花镜》的剧情与宣德写本无异。
《九宫正始》册一,《刘文龙菱花镜》的开场一曲便是介绍剧情的:
“[女冠子]:听说文龙总结时为事聪慧,汉朝一日,遍传科诏,四海书生,齐赴丹墀,忽忽辞父母,水宿风餐,上国忽然回至,衣冠容颜,言语举止,旧时皆异。天教回旧里,毕竟是你姻缘,宋忠不是,忙郎都看,小二觑了,疑他是鬼。”
对照上文所引宣德写本《金钗记》第一出副末登场所述剧情,完全一致,人物如:刘文龙、萧氏、父、母、宋忠均相同,离别的时间也同为二十一载。(注:前引文有一十八载句,当指文龙在西番时间)
我们把其他的曲子作一比较:
《宋元戏文辑佚》所引第二曲[海棠赚]:“小玉听得,便取过三物与东人把为记,亲付与,身荣千万早回归。剖金钗、破菱镜,每留君根底,宫鞋儿各收一只,他日归来,再团圆成一对。”
宣德写本相对应的曲子在第七出:
“小玉捧古记上,唱[入赚]小玉听得,要取过三物与东人把记。且执古记唱剖金钗、拆菱花,每半留君根底,弓鞋儿各收一只,他日归期合专员(团圆)再成一对。”
《宋元戏文辑佚》所引第三曲《前腔换头》与宣德写本《金钗记》相对应的曲文也相同。其他的佚曲经与写本相对照,发现很相近,所表的内容也差不多。有些次要的差别是流传过程的改动,这是当然的。
饶宗颐教授在他的《〈明本潮州戏文五种〉说略》中,也把宣德写本〈金钗记〉考为元戏文。他说:“元时,史敬德和马致远尝合写过《萧淑贞祭坟重会姻缘记》,又名《刘文龙传》(庄一拂〈古典戏曲存目汇考〉第十八页《刘文龙菱花镜》条。)”他又指出,宣德写本《金钗记》有一段掺入了蒙古文,写本与元时的《刘文龙传》必有联系,其祖本必出于元人。这是很有道理的。
这些完全可以证明,宣德写本《金钗记》是元南戏《刘文龙菱花镜》的嫡传改编增订本。由于《刘文龙菱花镜》已失传,宣德写本成为海内唯一最接近《刘文龙菱花镜》的珍贵孤本了。
既然是一个南戏的本子,为何又注明“正字”呢?这恰好说明宣德写本《金钗记》是一个改编自南戏的,于宣德早年就流传于潮州的正字戏剧本,这是正字戏源于宋元南戏的一个明证。
下面我们不妨从各方面分析一下宣德写本《金钗记》的特点,并与南戏作一比较。
宣德写本《金钗记》是一个演出本。因为剧本有不断修改的痕迹,同时剧本的许多地方显示出舞台演出的特点。
剧本的日期从宣德六年到七年便是修改的缘故;在剧本封面的夹层中,又发现了好几页戏文残稿,写着一些比本子较为简略而内容相同的戏文片段,显示出剧本的变化状况。
如残稿有一部分属于第十六出,丑唱《水底鱼儿》之后,紧接着末唱《玉胞肚》,而在剧本里,这两曲之间却补充了一大段戏文:“外白:媒婆,状元明日游街,你可彩楼上递送丝鞭……。”仅这一出戏与残稿比较就增加了百分之30左右。另外一些残稿与剧本比较的结果都发现,剧本的篇幅有较大的增加,文字也作了加工。这些篇幅的增加有的丰富了情节,有的增加了戏出。如残稿的第十一出末尾四行残文及第十二出的开场部分,在剧本里已是第二十二出和二十五出了,就在残稿的十一至十二出之间,增加了十一出戏。
剧本的改编也加强了剧本的主题。剧本的第八出,写夫妻离别,比残稿增加了八条许愿:一愿“早登科”;二愿“腰金身佩紫”;三愿“衣锦归故里”;四愿“安康踏京畿”五愿“高步云梯”;六愿“蟾宫折桂枝”七愿“双亲未老时归来”;八愿“妻随夫荣贵”。这是保存“三件古记”的共同信誓的基础上的互相祝愿,显得情意绵绵,强调了戏的主题和戏剧冲突的主线。同时又增加了一些插科打诨的场面,如十二出刘文龙赴试途中遇上两个草包书生,十三出,这两个书生在试场出洋相;十六出媒婆自我介绍等,加强插科打诨,发挥行当的特色,适应舞台艺术发展的需要。
剧本各处有不少地方注明科介动作,使演出时不致失漏。如第十五出萧氏问卦时,“净白:……娘子你来拜”就注上“(旦拜)”的科介,“净白(打):休胡说。”第六十二出也有“(旦唱)、(投水)”、“(抛钱)”“(旦哭)”等科介揭示。同时,这个手写剧本的戏文间有不少朱笔圈点,有一些也是表演动作的符号,这些也表明剧本是个演出本。
出土的宣德写本《金钗记》带有十分纯朴的汉族民间气息,存在不少粗糙的东西,是演出脚本的特色。如大量的错别字,把“折”写成“拆”,“团圆”写成“专员”,把“堂堂相府”写成“谭谭相府”等等;名称也不统一,有时称刘文龙,有时称刘希必,有时称西番,有时称单于国,面对西番国王直称“虏王”。京城忽为长安,忽为东京。刘文龙的官职时为“二十四都提点”(五十七出),时为“四川都提点”(六十四出)。此外,还有很多风趣的细节语言,如第十一出写赶考的学生自白:“大姨小姨都来送路,吃几杯酒醉了,以此赶不迭”。语言易于上口,便于演出,说明剧本并非文人雅士欣赏的剧本,只是为演出之用的脚本。
剧本的卷末有“在胜寺梨园置立”字样,这也符合明代前期汉族民间戏曲活动往往以寺庙为基础的情况,“梨园”二字更说明这是一个梨园戏班所使用的本子。
剧本之后还附录了锣鼓谱与南散曲。锣鼓谱有《三棒鼓》、《得胜令》十分完整;南散曲《黑麻序》,写的是四季歌,春吟杨贵妃,夏歌屈大夫,秋咏牛郎织女,冬赞王祥卧冰。这些都用于演出间隙穿插演唱,调整气氛。
通过上面的描述,我们说明了宣德写本《金钗记》的一些基本情况,由于这是一个演出脚本,它也就更能反映当年正字戏的演出风貌与存在概括概况。我们看出,在演出之中,剧本经过大幅度的改编,这些改编在不同方面进行,从量变,导致质变,我们可以感觉到当年南戏如何在潮州演出,从而演化为正字戏的过程。
那么南戏是怎么传入潮州的呢?下面我们讨论一下这个问题。
众所周知,南戏源于温州,于宋光宗朝,盛行于浙闽一带。南戏在浙闽一带流传,粤东与闽南历来有着十分密切的联系,不单地理位置上相连,风俗相似,语言也相通。至今,与潮州交界的福建境内,仍讲潮州话,也有潮剧团。20世纪80年代,福建省东山县潮剧团来潮演出《秦香莲》,风靡一时。因此南戏当时当然也可能流入粤东,流传的途径无非是*、经济、文化方面的联系。
宋代以来,东南经济飞跃发展,皇室花销,仰给东南;南宋定都临安,经济繁荣。泉州为南宋的陪都,皇室家眷有不少迁泉,其南外宗正司就设于泉州。明州、泉州、广州是当时的对外贸易中心,是大海港,海运发达。泉州与温州、杭州的交通多走海道,南宋建炎年间南外宗正司就是从温州下海乘船到泉州的。历来的贵族大户,巨商之类的人家,多蓄倡优,南宋的皇族从温州迁到泉州时,必定也带来了南戏的戏班。据考证泉州的梨园戏的小梨园(童伶)七子班正是南宋赵氏宗室带至泉州的家班而传到汉族民间的。南戏此时应也随之传到泉州。
入明以来,经济继续发展,海运发达,明洪武元年,朱元璋出兵取浙东、闽南、粤,分水陆二路兵马,温、泉、潮、惠、广州均由水路兵马作取;抗倭斗争同样加强了浙、闽、粤东的联系。军队的运动、*的迁徙、商业活动把浙、闽、粤东联系为一片。
南戏传入的证据仍是宣德写本《金钗记》。上面我们已证实宣德写本《金钗记》是宋元南戏嫡传的本子,由于它出土于潮州,且戏文中也夹杂少量的如“痴哥”(骂人不要脸)这样的潮州话,所以它在潮州演出过是无疑的,但现今潮剧的传统剧目还未发现这个本子;然而在闽南地区的梨园戏与莆仙戏至今还保留该剧目的演出本子,据说梨园戏与莆仙戏各保留一半。据行家实地考察,闽的梨园、莆仙戏与潮剧的艺术风貌有近似之处,它们之间有血缘关系。宣德写本《金钗记》又把正字、梨园、莆仙戏三者一线牵,说明了三者的内在联系,揭示了它们的共同源头宋元南戏。
据上所述,我们可以断定,当初南戏传到闽南之后,必然传入潮州,潮泉形成一片,产生一种潮泉腔(或称潮泉调,明代嘉靖年间《荔镜记》就标明“潮泉两部”,一个剧本既可唱潮调又可唱泉调)。潮泉调,可以说是正字戏有别于南戏的独特声腔。关于这种声腔的特色,我们可以从宣德写本《金钗记》和其他的材料中略知一二。
南戏在流传过程中,受北方杂剧的影响,出现了南北曲合套的现象,元以来这种情况更为明显,渐渐地,南北合套成了南曲固定的曲调形式。宣德写本《金钗记》运用的是明代早期以前的曲牌连缀的形式,全剧共有97支曲子,根据剧情的需要采用了感情、气氛相应不同的曲牌82个,不但吸收了一些北曲形成南北合套,甚至唐代大曲,如《降黄龙》(第二十四出)也保存下来。演唱上使用的是中原音韵(正字),在演唱处理上出现了多样化的组合,除独唱一个曲牌外,还有“合唱”,如第二出,“生唱《解三醒》……娶妻三日称我心,似鸳鸯交颈情未遂,只得春闱求名利。(合)快收拾,急辞拜别,早到东京。”这“合”,是后台帮腔的提示。还有“合前”,如第二出“末唱:……月殿显贵,虎榜标传世名。(合前)”示明末句由后台与主唱合唱,也是帮腔的唱法,表明南戏在明初已有帮腔的形式。(这种帮腔不同于弋阳腔的用假嗓,翻高八度帮腔,而是用真嗓,同度帮腔。其渊源可追溯到南宋时期的南戏,如《张协状元》等)另外还有“合同唱”,如第七出旦唱《梁州序》一曲到“夫唱妇随”句,剧本就注上“合同”下面接上“莫忘了恩义,……换门楣”,这一段就是生、旦同唱了。有的地方“合同”也指前台多人接唱的处理。如第四十二出:“生唱:……只因诗书挂怀,画笔难开。(占唱)琴棋书画,圣贤留在”。这样的多样化处理,看的出当时艺人在演出实践中不断总结、积累经验、不断改进的过程。正是这个初步地方化的过程创造了一种正字戏的声腔。
这种声腔的特色是,结合少量的某些潮泉地区的地方曲艺,泊进当时的南北戏曲诸腔,既保留了南戏南北曲合套的特征又并非全用南戏的声腔,又称潮泉腔,它的形成是正字戏形成的重要标志。
跟南戏相比,宣德写本《金钗记》的演出程式有所不同,但改变不大。
南戏的表演程式,一般由副末登场,报告演出的宗旨和全剧大意宣德写本也是如此;第二出起,生旦等重要角色相继出场,逐步展开情节,并经过种种的悲欢离合,以生旦团圆终场,写本也是如此;跟南戏一样,写本每出结束时必有下场诗,生、旦等重要角色上场必先唱引子,继以一段自我介绍的长白,称定场白。
南戏以分出为重要标志,《金钗记》的分出比之更加自由活泼,这也是一种表演程式上的上的革新。《金钗记》全剧分为67出,有长有短,最长的第六十五出,有2300字左右,最短的第六十二出,只有75个字。另外,剧本在某些戏出中,主角下场之后又复上,称为吊场,突破了分出*的一般规格的制约。这样长段不拘,形式灵活,有利于内容的不断变化和情节的自由发展,更好突破舞台上的时间和空间的局限。
在行当的运用上,剧本突出了舞台演出的艺术需要,广泛发挥了不同行当的功能和艺术色彩。全剧有生、旦、净、末、丑、婆、外、占八个行当,扮演了近30个人物,变化多样,即使同是番奴,同是考生,同类人物,运用不同行当应行,就出现不同性格和形象,显得丰富多彩。而剧中生、旦两行当,就只扮演刘文龙和妻子萧氏,保证演出中主角突出,从而也突出全剧的主线。这些,既保持了南戏舞台演出的基本*,又反映了演出上的出新。
经过以上的比较分析,我们基本明白当时正字戏的概貌。也可以看到正字戏其渊源当为宋元南戏。其形成的年代并不晚于南戏的四大声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