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见的城市——扬州的小巷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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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3-07-02 01: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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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24-11-09 03:14
古城的小巷，隐于坊间闹市，脉络纵横。就像走在人头攒动的彩衣街上、踏上了小石桥，一瞥眼望见了细长的碧绿的不知往何处淌去的小秦淮跟那河边上的黑瓦白墙，迈不开步子下斜坡；就像骑行过珍园，一回头望见了小秦淮那边架着的一座桥，桥上人来人往，岸边木窗幽阁，草树蔓生，两盏白色的灯凌空似明月，一阵恍惚寻不着路径去那烟火人间处。
就是在老城区繁华了百年的，梧桐树遮蔽了天光的几条横竖相接街道上，在一间间顶上架着空格的商铺后，它们藏匿。世外桃源有无数个出口入口，匆匆的人们看不见。
1.巷路迷局
广陵城的巷子不似京城的胡同，顺直一路的四合院；不似沪上的弄堂，青石板的道，雨天一片碧青朦胧的雾。广陵城的巷子，曲折蜿蜒，缠绕多端，宽窄各异，长短不一，几相通连。“街”本是商铺云集之所，“巷”方是烟火人家安宁之地。然街也有窄的，也与巷相连。宽的巷有三四人宽，窄的便是“一人巷”。
街巷相连，巷内巷外是两重境界。一条巷子走着走着便到了末头，南北向搅了东西向，卖鱼的铺子，放着炒货的木板摊子，鲫鱼在水里扑腾的声音，铲了一把葵瓜子的声音，倒是没有什么人声，比起那空空荡荡的巷子也觉得热闹起来。久住巷子里的人知道走向，再走走便到了菜场，哪边的杂蔬种类多，哪边的老鹅浸在年岁里出摊多少个日月味道不变。或是拎了篮子一踏脚出了门便去，或是推了脚踏车一蹬就去，从巷子里走最是清净，不必和巷外街上闲逛着的人抢路走。
若是不住巷子里的人，纵是知道无论怎么走总有出口迷不了路，偶尔一两次或图捷径或为了寻找*的踪影进到巷子里，也难免一阵毛糙，拐过来折过去晕晕沉沉理不清方向，凭着一边衔着球玩耍的白绒绒的萨摩犬咧着嘴嘲笑。直到临近了出口，看见车流不息的熟悉马路才暗自谢天谢地地放下心来。
2.巷子里的白天与黑夜
扬州城里文昌路上最繁华的片段，最为琳琅满目的商铺，从来都是到了上午九点开门。其他的街道，连锁的、洋式的快餐店、服饰店，也大抵如此。然而东圈门口的牛肉汤店还有旁边的烧饼铺子，国庆路边巷子里的富春茶社，与盐阜路隔了一川茂盛草木掩映的小河、傍水的冶春茶社等等从不与之为伍，清晨便敞门迎客。就在其他铺子还是铁门紧掩的时候，它们呼吸着最为新鲜的空气，蒸汽缭绕，释放着扬州城里最早的早茶香气，老扬州们依旧过着“早上皮包水，晚上水包皮”的闲适生活。然而广陵老城区的巷子们醒得还要早。
天初亮，巷尽头罩着青霭。若是冬，夜未央，星辰月影还悬于天幕，天地间第一缕清气聚合；若是夏，阳光正好，暑气未至。沉寂了一夜的小巷不再沉睡。这绝非工作日才适用，而是融在巷子呼吸节奏里的自觉。洗漱、烧水、洒扫庭院。用煤炉子煮着茶叶蛋的小摊子推出来了。老妇人们一并带着学步的小孩子们，笑嘻嘻地出门来聊天。晨光洒在巷子里的石板路上，煮着食物的锅炉升腾着白茫茫的热气，小巷好像闪着光芒。歌里唱的“弯弯小路浴天光”莫过于此罢。
巷外的街道总是热闹。卖“摩登”食物、物件的商铺总爱藏在飞檐翘角下。然巷子们不爱凑热闹。它们大抵是生性清空。彩衣街两旁有石阶下坡的狭巷子,深蓝的基调，总是不见人影；广陵路旁有石阶想上的窄巷子，青灰色的基调，草木萧疏，总不闻人声。就是走在那交错的巷路迷局中，最多也只遇见三两路人，向内瞥一眼那屋门大开的人家，仍是空空荡荡。拐角寿衣店里的人安心低头做事，有猫眯着眼倚着墙角晒太阳。宽巷子里那排低洼下去的屋子，时常有一两间敞着门，里头暗暗的，有满脸皱纹的老者静静坐着，面无表情地望着门外。
广陵城比不得那些不夜城，纵是夜幕初降时华灯溢彩，老城区繁华街道的一刹那都亮起来，夜市的烟火都燃起来，然入夜不深便都关门打烊。然巷子们睡得更早。小巷里昏黄的路灯亮起来了，异乡的游人们兴致勃勃拿着纸扇子在巷头留影……虽说是昏昏沉沉睡了，屋内倚窗的万盏灯下，不知多少青年捧了书，不知多少过了夜未央便醒，像那熬着盐水老鹅的一众预备着第二天的生计。
3.生活在这里
巷路迷局里，巷子有真有假。一条直长的小巷分出无数个枝杈来，在一个岔口往里瞅瞅，似是又有细小枝杈。有些便是三面严严实实的里巷，几户的木门隔了不多远，像是都倚在一起，活像热闹的大杂院。
有的人家不寻常，隐在寻常巷陌，散落在普通人家旁。门口或是红色的铁制牌匾，或是白色的石质方碑，上面写着年代和主人的名字。里面空空荡荡，只二三守门人倚在竹椅上看电视。
地方大的人家偶有几户用的是两扇铁门，其余大多是嵌着深深皱纹的老木门。大的房屋有前后两三进的，四五间屋，几户人合住。大抵是清苦的青年们，又大抵是从繁华都市离了休的老夫妻。再是，见证了三四世同堂的老屋子，有眼睁睁看着一代又一代人搬出去，留下清闲自在的老人。
巷末常有卖栗子的修鞋的修车的小摊。寒冬时节，傍晚之前，精神矍铄的老先生们扶了墙，手握在衣袖里，三三两两的和熟络的小贩工匠聊天。
一代又一代人从巷子里搬出去，一代又一代人还守在巷子里，来来往往四面的人，又住进巷子里去。巷子们的清空性情大抵是改不了罢，它们从不倚老卖老地奢求变成古迹。老人们孩子们青年们，日复一日的生活，那烟火味，那举手投足中显现却从不张扬的邻里热情日复一日，说着巷子里的故事。就像，那碧绿细长的小秦淮，贯穿了整个老城区，缓缓地，日复一日地流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