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夫卡式文体是怎么样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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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2-04-25 22: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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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22-06-18 03:14
ka夫卡的小说以其特有的现代主义文学表现手法反映着“现代人的困惑”。一篇篇风格迥异的卡夫卡小说组合成一个扭曲的非理性的世界。每篇小说都寄寓着卡夫卡对现实的特有理解,寄寓着他的独立价值观。以下的文字,是对他的一些小说进行的无疆界的随想。随想的马车,就是卡夫卡的语言;马车在苍茫大地留下的辙痕,就是卡夫卡的思想轨迹。
卡夫卡的思想轨迹以及文学修养对他的小说的影响却是让人费解的。阅读他的履历,可知:他从小爱好文学,中学时就大量阅读易卜生、尼采、斯宾诺莎、达尔文、柏格森等人的作品。大学时结识了终身好友、作家马克斯·勃洛德,并同他参加一些布拉格文学界的活动,这时期他最喜欢法国作家福楼拜和德国戏剧家赫勃尔。工作以后,卡夫卡对丹麦哲学家克尔凯戈尔的思想产生了强烈共鸣,同时对中国老庄哲学产生了很大兴趣。但是,我们穷尽卡夫卡小说的全部篇章,也无法详细找出上述作家的准确思想痕迹。除了达尔文的进化论被在《致某科学院的报告》稍稍调侃、克尔凯戈尔的思想在某些小说的人际关系描述方面有体现之外,卡夫卡几乎是全新地建立了自己的思想体系。学习但不继承,共鸣但不响合,这又是卡夫卡理性和非理性的矛盾所在。
在上述的回顾中,我们无疑发现了一个现象:卡夫卡所处的时代背景、社会背景和文化背景,是最适合培育出现实主义作家、现实主义作品的土壤,而卡夫卡,确实也像一个典型的现实主义作家一样认识世界、思考社会、以描摹社会关系为作品主旨。但是这种种思考、种种观察,竟因了作家自身的独立价值观以及和读者的复杂关系,使用了全新的现代主义的表现手法。
也正因此,卡夫卡的小说才更值得人去探询,去发掘。
三、卡夫卡小说的文本分析——理性和非理性
卡夫卡小说是理性和非理性的矛盾结合体。
卡夫卡小说的写作目的是明确的,而且反映的是现实的本质,使用的是不带任何感*彩的纯客现叙述方式,笔下描写的多是生活在下层的小人物。更重要的是,他所有的作品各自都勾勒出一个单独的主题,尽管这个主题有可能是不明确的,但却作为一个个零件,构成了卡夫卡眼中的世界。而这个世界,又是充满矛盾、扭曲变形的世界,生活在其中的人物,惶恐,不安,孤独,迷惘,“异化”,行为怪诞,遭受压迫而不敢反抗,也无力反抗,向往明天又看不到出路。而这个世界实际上就是抹去了色彩的底片,我们生活的世界实际上就是冲洗加工出来的彩色照片。看卡夫卡的小说,就有如看到这张底片,一阵阵震惊和恐惧由心底涌起,因为他仿佛在为人类的明天敲起阵阵急促的警钟。
让我们从以下几个方面进行文本分析,考察卡夫卡小说的理性和非理性:
(一)对诸文学要素的随意摆弄、丢弃。
传统小说的文学要素,人物、时间、地点、叙事、前因、后果是为六根柱子,按照力学作用,支撑着一座座宏伟的或低矮的小说殿堂。当然也有例外的,抽空一两项,不妨碍小说的美感。但要把六根柱子全部颠倒打乱或全部拆去,却仍然保持房子的站立姿势,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实。但卡夫卡的小说却以独特的方式做到了。
卡夫卡小说从来不出现任何时间、地点的描述,甚至连暗示都没有,看起来更象寓言。这种把叙事背景抽空的“无时空写作”,竟然就那么“堂而皇之”地铺陈开来。倒不是因为作者有意耸人,实是依照卡夫卡的文学理解,文学要素实在是多余的,只有文学内在的寓意才是真正的生命力。《在流放地》一文,按理解,应该是某个国家某个特殊时代的流放地,但是读完全文,没有人再会去追索流放地的彼时彼地,无论是围观刑具的人数热闹还是稀疏,都使人惊栗于人性深处的嗜血和恐怖,而无意于特定的时空指向。《乡村医生》、《乡村教师》、《乡村婚礼的筹备》岂是单指一个“乡村”?《法的门前》通篇故事发生在一个不名所以的“门”前,《亚洲胡狼与阿拉伯人》在一个古怪的抽干了时间的“绿洲”旁进行着他们所谓的互相仇恨。《修建中国长城的时候》应该是有大致的时空针对的吧,在中国某地,在某个封建王朝,可是里面连具体的叙事、人物都丧失了,保留时间、空间还有何意义?
丧失叙事的还不只《修建中国长城的时候》,包括《一只狗的研究》、《女歌手约瑟菲妮或耗子民族》、《乡村教师》、《十一个儿子》、《视察矿井的先生们》等等,这些小说共同的特点是叙事没有脉络,没有前因,没有后果,大段的文字在论谈和独白、独思的过程中流淌,有些干脆更近乎于“杂文”的特点。而其他一些小说,尽管叙事是有进展的,但却是矛盾的、徘徊的、重复的、跳跃的,带给读者失重的感觉,以及无穷的阅读障碍。矛盾如《与醉汉的对话》、徘徊如《老光棍布鲁姆·费德》、重复如《乡村婚礼的筹备》、跳跃如《判决》,等等。
卡夫卡小说对传统小说最大的迥异或者叛逆,就是对小说叙事方式的*。但是,我们惊奇地发现,卡夫卡深入人心的作品,却恰恰是那些叙事相对较为完整的小说,尽管这些小说比例不大,例如《审判》、《变形记》等等。
卡夫卡小说大都以单主人公的叙述方式展开,小说人物,无论是主人公,还是出现的叙事对象很多是古怪的,有时是站在非人类的角度上观察的,例如《变形记》里的大甲虫、《地洞》里的莫名其妙的小动物,《致某科学院的报告》里的猿猴,又例如有篇《新来了一位律师》,内中的主人公布采法卢斯博士,谁也说不清楚此物是人,或是马?而《乡村医生》围绕着大鼹鼠的话题展开,《老光棍布鲁姆·费德》中写了两个被赋予了生命的气球。我认为,正是这些非人的拟人化,以及常人的非人化,丰富了小说的艺术表现力,把非理性的特征张扬得怪异、扭曲。
(二)趋轻的主题、趋重的内涵
大凡批判现实主义作品,重视主题的选择,围绕特定主题铺设背景、进行叙事。然而,卡夫卡的小说已经是叙事背景抽空的“无时空写作”,主题已经不再重要,甚至很多他的小说已经诀别了任何主题,是一种纯客现的叙述,是一种画面、现象的积累。
但同时,卡夫卡小说的内涵却反主题之道而逆行,趋于沉重。在反映时代带给人类困惑的方面,卡夫卡甚至超越同代的所有作家,正如美国作家W·H·奥登所说:“就作家与其所处时代的关系而论,当代能与但丁、莎士比亚和歌德相提并论的第一人是卡夫卡……。卡夫卡对我们至关重要,因为他的困境就是现代人的困境。”
卡夫卡的小说是无声的呐喊,尽管是他本人忍无可忍的呓语,尽管那呐喊在逝后多少年后才经由他人之口响彻天籁。
因为轻的主题,他的小说在生前未被重视;
因为重的内涵,他的小说在身后风行天下。
为了解开卡夫卡小说的主题和内涵之结,让我们选择看一篇短篇小说:《往事一页》。
《往事一页》写的是一个小故事,因为“保卫祖国的时候许多事情被忽视了”,一伙野蛮的游牧人突然出现在某个国家的首都,出现在皇宫前的广场上,事实上“占领”了这个国家,可是奇怪的是谁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来的?为什么来?来干什么?
根据主人公的观察:这些游牧人不住房屋,把广场弄成了马厩。而且这些游牧人拒绝语言,拒绝交流。更让人匪夷所思的是“他们的马也吃肉,经常看到骑士躺在马的旁边,与马同食一块肉,各啃一头。”“游牧民从四面八方扑到牛身上,抢着用牙齿从它温暖的身上撕下一块肉吃。”然而国王和他的卫兵尽管看到了这一幕,却蜗居在皇宫内,铁窗里。于是“我们这些工匠和商人就肩负了拯救祖国的使命,”语言刚刚落下,主人公却又惶恐起来,“然而这样的使命我们却担负不起。我们也从来没有夸过口,说自己有这般能力。这是一场误会,而我们却要毁于这场误会。”
小说写成这样,按理是一个民众反抗入侵者的故事,然而这种种荒诞的画面,种种误会,种种叙事的“漏洞”,完全使人惶惑于小说的主题。弄不清楚小说是鞭笞野蛮的入侵者?是讽刺统治者的*?还是寓意民众的懦弱和麻木?由于叙事是自相矛盾的,各方面表现出的行为特征以及彼此的关系是荒诞、无法解释的,因此小说的主题已经无法被归纳了,已经退位了。这是典型的卡夫卡小说主题的“趋轻”表现。
而同时,我们却隐隐感到文中巨大的震撼力,隐隐感到小说是有喻指的。这个喻指就是小说沉重的内涵。我们甚至迷信地认为游牧人指的是二十年后在英法纵容下入侵捷克的法西斯德国,因为一切情景是那么的符合。如果执迷于这种认识,我们会说,卡夫卡已经提前预见到一个沙文大国将因某种莫名的理由来临布拉格,他憎恶地把他们比成野兽一样的不通语言的肉食者,而布拉格的统治者只能惧怕地躲在院子里,任凭自己的人民被侵略者奴役而无法反抗。
卡夫卡,神耶?非也。其实,卡夫卡只是在其中表现了对当代世界一些现实状况的忧虑,对国家关系之间的战争趋向的担心,并且以他特有的非理性的表达方式表达了他理性的思考。
然而,历史进展竟和卡夫卡的小说如此地巧合,并且把卡夫卡的故乡布拉格作为了第一个实践的地点。这是卡夫卡的幸运,还是不幸?不得而知,但卡夫卡在结尾的一句平淡的话:“这是一场误会,而我们却要毁于这场误会。”让所有人震撼。
(三)独特的语言,新奇的结构
对任何文学文本进行分析,语言和结构都是不能回避的。作为现代主义文学大师,卡夫卡的小说语言不仅不同于所有现实主义文学作品,而且和其他的现代主义作家的作品也有很大区别。而他新奇的小说结构,直可以让后来的结构主义小说家也惊讶不已。
有评论认为,“卡夫卡小说的语言思路不连贯,跳跃性很大,象征意义很强。”我倒认为,卡夫卡小说的语言单从局部来看,是极为细致和准确的,尤其是有些描写人物动作的部分,简直象素描一样的生动。至于给读者带来的阅读障碍,我想主要是这些语言所承载的扭曲的内容所带来的。
看看这篇小短文:《心不在焉的眺望》。因为很短,可以全文引用:
“在即将到来的这个春节里,我们干什么呢?今天早上,天空是灰色的。现在我走到窗前,感到惊奇,将脸颊贴着窗户的手柄。
下面我看到夕阳照在小姑娘脸上的光辉,她走着并且左顾右盼,同时人们在小姑娘身上看到一个男人的影子,这个男人在影子的后面走着。他走得比小姑娘快,然后这男人走过去了,小孩的脸又完全明亮起来了。”
这样的文字,不能不说是极其巧妙和精致的,对光和影的描写、参照物的变化,简直具有美术家明锐的观察力,也具有诗人生动、恰倒好处的语言感。再想起《判决》中主人公生动的心理描写,《司炉》中形象的人物动作描写,让我们完全有理由认为卡夫卡是一位真正的语言大师。特别值得一提的是,请注意卡夫卡小说的第一句或最后一句,那往往是全篇的眼睛,起着“定标”的作用。例如《变形记》的第一句:“当格里高·萨姆莎从烦躁不安的梦中醒来时,发现他在床上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甲虫。”,又如《忽然散步》的最后一句:“要是你在深夜去寻找一个朋友,去探视和问候他,还会加强一切。”
说到卡夫卡小说的结构,是非常值得研究的。卡夫卡具有高超的文字组合技巧,具有高超的驾驭文字结构的能力,他的一些小说的叙事结构,恰到好处地起到了承载小说内涵的作用。然而遗憾的是,在中国当代先锋文学模拟西方写作的过程中,有些作家把卡夫卡的小说结构当成了现代派小说的精髓,而挖空心思进行模拟,反而失去了本义和深度,成了徒劳的文字游戏。
我们探寻卡夫卡小说结构的新奇,千万不可以脱离了其本身的内涵,否则必然会陷入重形式不重内容的怪圈。
《老光棍布鲁姆·费德》是对应式结构的典型,小说前后基本分为对称的两部分结构。前面写的是老光棍布鲁姆·费德在寂寞难耐中,发现家里出现两个奇怪的有生命特征的气球,而且这两个气球调皮,给老光棍不停地逗乐。老光棍很快由喜欢转为厌恶,想法设法摆脱了这两个气球,来到上班的制衣厂,然而却有一大堆烦心事等这他,包括两个实习生,和气球一样地麻烦不断,和他开着烦心的玩笑。两个实习生,和两个气球,作为文学描写对象对称地出现,几乎构成了他生活的全部,形容了人在这个世界无时不在的孤独和压抑。
另一篇小说《乡村婚礼的筹备》则要费解的多,描写了主人公爱德华·拉班前往乡村看望未婚妻的旅途。然而,他不停地在路上耽搁,不停地在观察路人中流连,不停地怀疑自己,变换着交通工具,住宿、出店……在枯燥的叙述令人昏昏欲睡之时,突然惊醒,小说实际上把读者带入了文字迷宫,后面的场景、人物甚至主人公的行为其实是在重复前面的叙述,而且是一模一样的。至此,读者已经了然,这位主人公的此行是荒诞的,永远不可能到达他的目的。就像生活中经常遇到的一样,人们有时为了一个目的出发,却发现自己总在原地徘徊。这种徘徊,这种无奈,被卡夫卡用这种小说结构表现出来,更加震撼人心。
对诸文学要素的重建,对主题和内涵关系的重建,对小说语言和结构的重建,这一切构成了卡夫卡小说的独特魅力,构成了卡夫卡小说现代性的主要特征——理性和非理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