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提辖拳打镇关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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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2-04-30 14: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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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22-06-22 22:55
史进带去的庄客都留在山寨;只自收拾了些散碎银两,打拴一个包里,馀者多
的尽数寄留在山寨。
史进头带白范阳毡大帽,上撒一撮红缨;帽儿下裹一顶浑青抓角软头巾。
顶上明黄缕带;身穿一领白丝两上领战袍;腰系一条五指梅红攒线搭;青白间
道行缠绞脚,衬着踏山透土多耳麻鞋;跨一口铜钹磐口雁翎刀;背上包裹;提了朴
刀;辞别朱武等三人。
众多小喽罗都送下山来。
朱武等洒泪而别,自回山寨去了。
只说史进提了朴刀,离了少华山,取路投关西正路。
望延安府路上来,免不得饥食渴饮,夜住晓行;独自行了半月之上,来到渭州:
“这里也有个经略府,莫非*王教头在这里?”
史进便入城来看时,依然有六街三市。
只见一个小小茶坊正在路口。
史进便入茶坊里来拣一副坐位坐了。
茶博士问道:“这里经略府在何处?”
茶博士道:“只在前面便是。”
史进道:“借问经略府内有个东京来的教头王进么?”
茶博士道:“这府里教头极多,有三四个姓王的,不知那个是王进。”
道犹未了,只见一个大汉大踏步竟进入茶坊里来。
史进看他时,是个军官模样;头里芝麻罗万字顶头巾;脑后两个太原府扭丝金
环;上穿一领鹦哥绿丝战袍;腰系一条文武双股鸦青;足穿一双鹰爪皮四缝干黄靴;
生得面圆耳大,鼻直口方,腮边一部落腮胡须,身长八尺,腰阔十围。
那人入到茶房里面坐下。
茶博士道:“客官,要寻王教头,只问这位提辖,便都认得。”
史进忙起身施礼道:“客官,请坐,拜茶。”
那人见史进长大魁伟,像条好汉,便来与他施礼。
两个坐下。
史进道:“小*胆,敢问官人高姓大名?”那人道:“洒家是经略府提辖,
姓鲁,讳个达字。敢问阿哥,你姓什么?”
史进道:“小人是华州华阴县人氏。姓史,名进。请问官人,小人有个*,
是东京八十万禁军教头,姓王,名进,不知在此经略府中有也无?”
鲁提辖道:“阿哥,你莫不是史家村甚么九纹龙史大郎?”
史进拜道:“小人便是。”
鲁提辖连忙还礼,说道:““闻名不如见!见面胜如闻名。”你要寻王教头,
莫不是在东京恶了高太尉的王进?”
史进道:“正是那人。”
鲁达道:“俺也闻他名字,那个阿哥不在这里。洒家听得说,他在延安府老种
经略相公处勾当。俺这渭州却是小种经略相公镇守。那人不在这里。你即是史大郎
时,多闻你的好名字,你且和我上街去吃杯酒。”
鲁提辖挽了史进的手,便出茶坊来。
鲁达回头道:“茶钱,洒家自还你。”
茶博士应道:“提辖但吃不妨,只顾去。”
两两挽了,出得茶坊来,上街行得三五十步,只见一簇众人围住白地上。史进
道:“兄长,我们看一看。”
分开人众看时,中间里一个人,仗着十来条杆棒,地上摊着十数个膏药,一盘
子盛着,插y 虼b上面,却原来是江湖上使*棒卖药的。
史进见了,却认得他。
原来是教史进开手的*,叫做“打虎将”李忠。
史进就人丛中叫道:“*,多时不见。”
李忠道:“贤弟如何到这里?”
鲁提辖道:“既是史大郎的*,也和俺去吃三杯。”
李忠道:“待小子卖了膏药,讨了回钱,一同和提辖去。”
鲁达道:“谁奈烦等你!去便同去!”李忠道:“小人的衣饭,无计奈何。提
辖先行,小人便寻将来。--贤弟,你和提辖先行一步。”
鲁达焦躁,把那看的人一推一交,骂道:“这厮们夹着*撤开!不去的洒家
便打!”
众人见是鲁提辖,一开都走了。
李忠见鲁达凶猛,敢怒而不敢言,只得陪笑道:“好急性的人!”
当下收拾了行头药囊,寄顿了*棒。
三个人转弯抹角,来到州桥之下一个潘家有名的酒店,门前挑出望竿,挂着酒
旗,漾在空史飘荡。
三人来到潘家酒楼上拣个济楚阁儿里坐下。
提辖坐了主位,李忠对席,史进下首坐了。
酒保唱了喏,认的是鲁提辖便道:“提辖官人,打多少酒?”
鲁达道:“先打四角酒来。”
一面铺下菜蔬果品按酒,又问道:“官人,吃甚下饭?”
鲁达道:“问甚么!但有,只顾卖来,一发算钱还你!这厮!只顾来聒噪!”
酒保下去,随即烫酒上来;但是下口肉食,只顾将来摆一桌子。
三个酒至数杯,正说z ⒐陧A较量些*法,说得入港,只听得隔壁阁子里有人
哽哽咽咽啼哭。
鲁达焦躁,便把碟儿盏儿都丢在楼板上。
酒保听得,慌忙上来看时,见鲁提辖气愤地。
酒保抄手道:“官人,要甚东西,分付卖来。”
鲁达道:“洒家要甚么!你也须认得洒家!却恁地教甚么人在间壁吱吱的哭,
搅俺弟兄们吃酒?洒家须不曾少了你酒钱!”
酒保道:“官人息怒。小人怎敢教人啼哭打搅官人吃酒?这个哭的是绰酒座儿
唱的父女两人,不知官人们在此吃酒,一时间自苦了啼哭。”
鲁提辖道:“可是作怪!你与我唤得他来。”
酒保去叫。
不多时,只见两个到来∶前面一个十*岁的妇人,背后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儿,
手里拿串拍板,都来到面前。
看那妇人,虽无十分的容貌,也有些动人的颜色,拭着泪眼,向前来,深深的
道了三个万福。
那老儿也都相见了。
鲁达问道:“你两个是那里人家?为甚么啼哭?”
那妇人便道:“官人不知,容奴告禀∶奴家是东京人氏,因同父母来渭州投奔
亲眷,不想搬移南京去了。母亲在客店里染病身故。父女二人流落在此生受。此间
有个财主,叫做“镇关西”郑大官人,因见奴家,便使强媒硬保,要奴作妾。谁想
写了三千贯文书,虚钱实契,要了奴家身体。未及三个月,他家大娘子好生利害,
将奴赶打出来,不容完聚,着落店主人家追要原典身钱三千贯。父亲懦弱,和他争
不得。他又有钱有势。当初不曾得他一文,如今那讨钱来还他?没计奈何,父亲自
小教得家些小曲儿,来这里酒楼上赶座子,每日但得些钱来,将大半还他,留些少
父女们盘缠。这两日,酒客稀少,违了他钱限,怕他来讨时,受他差耻。父女们想
起这苦楚zA无处告诉,因此啼哭。不想误犯了官,望乞恕罪,高抬贵手!”鲁提辖
又问道:“你姓甚么?在那个客店里歇?那个镇关西郑大官人在那里住?”
老儿答道:“老汉姓金,排行第二。孩儿小字翠莲。郑大官人便是此间状元桥
下卖肉的郑屠,绰号镇关西。老汉父女两个只在前面东门里鲁家客店安下。”
鲁达听了道:“呸!俺只道那个郑大官人,却原来是杀猪的郑屠!这个腌泼才,
投托着俺小种经略相公门下做个肉铺户,却原来这等欺负人!”
必头看着李忠,史进,道:“你两个且在这里,等洒家去打死了那厮便来!”
史进,李忠,抱住劝道:“哥哥息怒,明日却理会。”
两个三回五次劝得他住。
鲁达又道:“老儿,你来。洒家与你些盘缠,明日便回东京去,如何?”
父女两个告道:“若是能彀回乡去时,便是重生父母,再长爷娘。只是店主人
家如何肯放?郑大官人须着落他要钱。这个不妨事,俺自有道理。”
便去身边摸出五两来银子,放在上,看着史进道:“洒家今日不曾多带得些出
来;你有银子,借些与俺,洒家明日便送还你。”
史进道:“值甚么,要哥哥还。”
去包裹里取出一锭十两银子放在桌上。
鲁达看着李忠道:“你也借些出来与洒家。”
李忠去身边摸出二两来银子。
鲁提辖看了,见少,便道:“也是个不爽利的人!”
鲁达只把这十五两银子与了金老,分付道:“你父女两个将去做盘缠,面收拾
行李。俺明日清早来发付你两个起身,看那个店主人敢留你!”
金老并女儿拜谢去了。
鲁达把这两银子丢还了李忠。
三人再吃了两角酒,下楼来叫道:“主人家酒钱,洒家明日送来还你。”
主人家连声应道:“提辖只顾自去,但吃不妨,只怕提辖不来赊。”
三个人出了潘家酒肆,到街上分手。
史进,李忠,各自投客店去了。
只说鲁提辖回到经略府前下处。
到房里,晚饭也不吃,气愤愤地睡了。
主人家又不敢问他。
再说金老得了这一十五两银子,回到店中,安顿了女儿,先去城外远处觅下一
辆车儿;回来收拾了行李,还了房钱,算清了柴米钱,只等来日天明,当夜无事。
次早,五更起来,父女两个先打火做饭,吃罢,收拾了,天色微明,只见鲁提辖大
脚步走入店里来,高声叫道:“店小二,那里是金老歇处?”
小二道:“金公,鲁提辖在此寻你。”
金老引了女儿,挑了担儿,作谢提辖,便待出门。
店小二拦住道:“金公,那里去?”
鲁达问道:“他少了你房钱?”
小二道:“小人房钱,昨夜都算还了;须欠郑大官人典身钱,着落在小人身上
看他哩。”
鲁提辖道:“郑屠的钱,洒家自还他,你放了老儿还乡去!”
那店小二那里肯放。
鲁达大怒,开五指,去那小二脸上只一掌,打得那店小二口中吐血;再复一拳,
打落两个当门牙齿。
小二爬将起来,一道烟跑向店里去躲了。
店主人那里敢出来拦他。
金老父女两个忙忙离了店中,出城自去寻昨日觅下的车儿去了。
且说鲁达寻思,恐怕店小二赶去拦截他,且向店里掇条凳子坐了两个时辰,约
莫金公去得远了,方才起身,迳到状元桥来。
且说郑屠开着间门面,两副肉案,悬挂着三五片猪肉。
郑屠正在门前柜身内坐定,看那十来个刀手卖肉。
鲁达走到门前,叫声“郑屠。”
郑屠看时,见是鲁提辖,慌忙出柜身来唱喏,道:“提辖恕罪。”
--便叫副手掇条凳子来。
--“提辖请坐。”
鲁达坐下,道:“奉着经略相公钧旨∶要十斤精肉,切做臊子,不要见半点肥
的在上面。”
郑屠道:“使得,你们快选懊的切十斤去。”
鲁提辖道:“不要那等腌厮们动手你自与我切。”
郑屠道:“说得是小人自切便了。”
自去肉案上拣了十斤精肉,细细切做臊子。
那店小二把手帕包了头,正来郑屠家报说金老之事,却见鲁提辖坐在肉案门边,
不敢拢来,只得远远的立住,在房檐下望。
这郑屠整整自切了半个时辰,用荷叶包了,道:“提辖,教人送去?”
鲁达道:“送甚么!且住!再要十斤都是肥的,不要见些精的在上面,--也
要切做臊子。”
郑屠道:“却才精的,怕府里要裹馄饨;肥的臊子何用?”
鲁达睁着眼,道:“相公钧旨分付洒家,谁敢问他?”
郑屠道:“是合用的东西,小人切便了。”
又选了十斤实膘的肥肉也细细的切做臊子,把荷叶包了。
整弄了一早晨,却得饭罢时候。
那店小二那里敢过来,连那正要买肉的主顾也不敢拢来。
郑屠道:“着人与提辖拿了,送将府里去?”
鲁达道:“再要十斤寸金软骨,也要细细地剁做臊子,不要见些肉在上面。”
郑屠笑道:“却不是特地来消遗我!”
鲁达听得,跳起身来,拿着那两包臊子在手,睁着眼,看着郑屠,道:“洒家
特地要消遗你!”把两包臊子劈面打将去,却似下了一阵的“肉雨。”郑屠大怒,
两条忿气从脚底下直冲到顶门;心头那一把无明业火焰腾腾的按纳不住;从肉案上
抢了一把剔骨尖刀,托地跳将下来。
鲁提辖早拔步在当街上。
众邻舍并十来个火家,那个敢向前来劝;两边过路的人都立住了脚;和那店小
二也惊得呆了。
郑屠右手拿刀,左手便来要揪鲁达;被这鲁提辖就势按住左手,赶将入去,望
小腹上只一脚,腾地倒在当街上。
鲁达再入一步,踏住胸脯,提着醋钵儿大小拳头,看着这郑屠道:“洒家始投
老种经略相公,做到关西五路廉访使,也不枉了叫做”郑关西!”
你是个卖肉的操刀屠户,狗一般的人,也叫做“郑关西!”
你如何强骗了金翠莲?”
扑的只一拳,正打在鼻子上,打得鲜血迸流,鼻子歪在半边,却便似开了个油
铺∶咸的,酸的,辣的,一发都滚出来。
郑屠挣不起来,那把尖刀也丢在一边,口里只叫:“打得好!”
鲁达骂道:“直娘贼!惫敢应口!”
提起拳头来就眼眶际眉梢只一拳,打得眼棱缝裂,乌珠迸出,也似开了个彩帛
铺的∶红的,黑的,紫的,都绽将出来。
两边看的人惧怕鲁提辖,谁敢向前来劝?郑屠当不过,讨饶。
鲁达喝道:“咄!你是个破落户!若只和俺硬到底,洒家便饶你了!你如今对
俺讨饶,洒家偏不饶你!”
又只一拳,太阳上正着,却似做了一全堂水陆的道场∶磐儿,钹儿,铙儿,一
齐响。
鲁达看时,只见郑屠挺在地上,口里只有出的气,没了入的气,个动掸不得。
鲁提辖假意道:“你这厮诈死,,洒家再打!”
只见面皮渐渐的变了。
鲁达寻思道:“俺只指望打这厮一顿,不想三拳真个打死了他。洒家须吃官司,
又没人送饭,不如及早撒开。”
拔步便走,回头指着郑屠尸道:“你诈死!洒家和你慢慢理会!”
一头骂,一头大踏步去了。
街坊邻舍并郑屠的火家,谁敢向前来拦他。
鲁提辖回到下处,急急卷了些衣服盘缠,细软银两;但是旧衣粗重都弃了;提
了一条齐眉短棒,奔出南门,一道烟走了。
且说郑屠家中众人和那报信的店小二救了半日,不活,呜呼死了。
老小邻人迳来州衙告状,候得府尹升厅,接了状子,看罢,道:“鲁达系经略
府提辖,不敢擅自迳来捉捕凶身。”
府尹随即上轿,来到经略府前,下了轿子,把门军士入去报知。
经略听得,教请。
到厅上与府尹施礼罢。
经略道:“何来?”
府尹禀道:“好教相公得知,府中提辖鲁达无故用拳打死市上郑屠。不曾禀过
相公,不敢擅自捉拿凶身。”
经略听了,吃了一惊,寻思道:“这鲁达虽好武艺,只见性格卤。今番做出人
命事,俺如何护得短?……须教推问使得。”
经略回府尹道:“鲁达这人原是我父亲老经略处的军官。为因俺这里无人帮护,
拨他来做个提辖。既然犯了人命罪过,你可拿他依法度取问。如若供招明白,拟罪
已定,也须教我父亲知道,方可断决。怕日后父亲处边上要这个人时,却不好看。”
府尹禀道:“下官问了情繇,合行申禀老经略相公知道,方敢断遣。”府尹辞
了经略相公,出到府前,上了轿,回到州衙里,升厅坐下,便唤当日揖捕使臣押下
文书,捉拿犯人鲁达。
当时王观察领了公文,将带二十来个做公的人迳到鲁提辖下处。
只见房主人道:“却才带了些包裹,提了短棒,出去了。小人只道奉着差使,
又不敢问他。”
王观察听了,教打开他房门看时,只有些旧衣旧裳和些被卧在里面。
王观察就带了房主人东西四下里去跟寻,州南走到州北,捉拿不见。
王观察又捉了两家邻舍并房主人同到州衙厅上回话道:“鲁提辖惧罪在逃,不
知去向,只拿得房主人并邻舍在此。”
府尹见说,且教监下,一面教拘集郑屠家邻佑人等,点了仵作行人,仰着本地
方官人并坊厢里正再三检验,已了,郑屠家自备棺木盛殓,寄在寺院。
一面叠成文案,一壁差人杖限缉捕凶身。
原告人保领回家。
邻佑杖断有失救应。
房主人并下处邻舍止得个不应。
鲁达在逃。
行开个广捕急递的文书,各处追捉;出赏一千贯;写了鲁达的年甲,贯址,形
貌,到处张挂。
一干人等疏放听候。
郑屠家亲人自去做孝,不在话下。
且说鲁达自离了渭州,东逃西奔,急急忙忙,行过了几处州府,正是“饥不择
食,寒不择衣,慌不择路,贫不择妻。”
鲁达心慌抢路,正不知投那里去的是;一连地行了半月之上,却走到代州雁门
县;入得城来,见这市井闹热,人烟骤集,车马驰,一百二十行经商买卖行货都有,
端的整齐,虽然是个县治,胜如州府,鲁提辖正行之间,却见一簇人围住了十字街
口看榜。
鲁达看见挨满,也钻在人丛里听时。
--鲁达却不识字。
--只听得众人读道:“代州雁门县依奉太原府指挥使司,该准渭州文字,捕
捉打死郑屠犯人鲁达,即系经略府提辖。如有人停藏在家宿食者,与犯人同罪;若
有人捕获前来或首到告官,支给赏钱一千贯文。……”鲁提辖正听到那里,只听得
背后一个*叫道:“张大哥,你如何在这里?”
拦腰抱住,扯离了十字路口。
不是这个人看见了,横拖倒拽将去,有分教∶鲁提辖剃除头发,削去胡须,倒
换过杀人姓名,薅恼杀诸佛罗汉;直教∶禅杖打开危险路,戒刀杀尽不平人。
毕竟扯住鲁提辖的是甚人,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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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22-06-22 22:56
水浒传其实就是白话文。我感觉现在的小学生应该可以理解了!因为我小学时就把半本水浒读完了……
(底下有注释)
三人来到潘家酒楼上,拣个齐楚阁儿坐下。提辖坐了主位,李忠对席,史进下首坐了。酒保唱了个喏,认得鲁提辖,便道:“提辖官人,打多少酒?”鲁达道:“先打四角酒来。”一面铺下菜蔬果品按酒,又问道:“官人,吃甚下饭?”鲁达道:“问甚么!但有,只顾卖来,一发算钱还你!这厮,只顾来聒噪!”酒保下去,随即烫酒上来,但是下口肉食,只顾将来摆一桌子。
三个酒至数杯,正说些闲话,较量些*法,说得入港,只听得隔壁阁子里有人哽哽咽咽啼器。鲁达焦躁,便把碟儿盏儿都丢在楼板上。酒保听得,慌忙上来看时,见鲁提辖气愤愤地。酒保抄手道:“官人要甚东西,分付卖来。”鲁达道:“洒家要甚么!你也须认得洒家!却恁地教甚么人在间壁吱吱的哭,搅俺弟兄们吃酒?洒家须不曾少了你酒钱!”酒保道:“官人息怒。小人怎敢教人啼器,打搅官人吃酒?这个哭的是绰酒座儿唱的父女两人,不知官人们在些吃酒,一时间自苦了啼哭。”鲁提辖道:“可是作怪!你与我唤得他来。”酒保去叫。不多时,只见两个到来,前面一个十*岁的妇人,背后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儿,手里拿串拍板,都来到面前,看那妇人,虽无十分的容貌,也有些动人的颜色,拭着眼泪,向前来深深的道了三个万福。那老儿也都相见了。
鲁达问道:“你两个是那里人家?为甚啼哭?”那妇人便道:“官人不知,容奴告禀。奴家是东京人氏,因同父母来渭州投奔亲眷,不想搬移南京去了。母亲在客店染病身故。女父二人流落在些生受。此间有个财主,叫做‘镇关西’郑大官人,因见奴家,便使强媒硬保,要奴做妾。谁想写了三千贯文书,虚钱实契,要了奴家的身体。未及三个月,他家大娘子好生利害,将奴赶了出来,不容完聚,着落店主人家追要原典身钱三千贯,父亲懦弱,和他争执不得,他又有钱有势。当初不曾得他一文,如今那讨钱来还他?没计奈何,父亲自小教得奴家些小曲儿,来这酒楼上赶座子,每日但得些钱来,将大半还他,留些少女父们盘缠。这两日酒客稀少,违了他钱限,怕他来讨时受他羞耻。女父们想起这苦楚来,无处告诉,因此啼哭。不想误触犯了官人,望乞恕罪,高抬贵手!”
鲁提辖又问道:“你姓甚么?在那个客店里歇?那个镇关西郑大官人在那里住?”老儿答道:“老汉姓金,排行第二。孩子小字翠莲。郑大官人便是此间状元桥下卖肉的郑屠,绰号镇关西。老汉父女两个只在前面东门里鲁家客店下。”鲁达听了道:“呸!俺只道那个郑大官人,却原来是杀猪的郑屠!这个腌 泼才,投托着俺小种经略相公门下做个肉铺户,却原来这等欺负人!”回头看着李忠、史进道:“你两个且在这里,等洒家去打死了那厮便来!”史进、李忠抱住劝道:“哥哥息怒,明日却理会。”两个三回五次劝得他住。
鲁达又道:“老儿,你来!洒家与你些盘缠,明日便回东京去,何如?”父女两个告道:“若能彀回乡去时,便是重生父母,再长爷娘。只是店主人家如何肯放?郑大官人须着落他要钱。”鲁提辖道:“这个不妨事,俺自有道理。”便去身边摸出五两来银子,放在桌上,看着史进道:“洒家今日不曾多带些出来;你有银子,借些与俺,洒家明日便送还你。”史进道:“直甚么,要哥哥还!”去包裹里取出一锭十两银子放在桌上。鲁达看着李忠道:“你也借些出来与洒家。”李忠去身边摸出二两来银子。鲁提辖看了见少,便道:“也是个不爽利的人!”鲁达只把这十五两银子与了金老,分付道:“你父女两个将去做盘缠,一面收拾行李。俺明日清早来发付你两个起身,看那个店主人敢留你!”金老并女儿拜谢了去。鲁达把这二两银子丢还了李忠。
三人再吃了两角酒,下楼来叫道:“主人家,酒钱洒家明日送来还你。”主人家连声应是:“提辖只顾自去,但吃不妨,只怕提辖不来赊。”三个人出了潘家酒肆,到街上分手。史进,李忠各自投客店里去了。
只说鲁提辖回到经略府前下处,到房里,晚饭也不吃,气愤愤地睡了。主人家又不敢问他。
再说金老得了这一十五两银子,回到店中,安顿了女儿,先去城外远处觅下一辆车儿,回来收拾了行李,还了房宿钱,算清了柴米钱,只等来日天明。当夜无事。次早五更起来,父女两个先打火做饭,吃罢,收拾了。天色微明,只见鲁提辖大踏步走入店里来,高声叫道:“店小二,那里是金老歇处?”小二道:“金公,鲁提辖在此寻你。”金公开了房门道:“提辖官人,里面请坐。”鲁达道:“坐甚么!你去便去,等甚么!”金老引了女儿,挑了担儿,作谢提辖,便待出门。店小二拦住道:“金公,那里去?”鲁达问道:“他少你房钱?”小二道:“小人房钱,昨夜都算还了;须欠郑大官人典身钱,着落在小人身上看管他哩。”鲁提辖道:“郑屠的钱,洒家自还他,你放这老儿还乡去!”那店小二那里肯放。鲁达大怒,揸开五指,去那小二脸上只一掌,打得那店小二口中吐血;再复一拳,打落两个当门牙齿。小二爬将起来,一道烟跑向店里去躲了。店主人哪里敢出来拦他。金老父女两个忙忙离了店中,出城自去寻昨日觅下的车儿去了。
且说鲁达寻思,恐怕让小二赶去拦截他,且向店里掇条凳子,坐了两个时辰,约莫金公去得远了,方才起身,迳到状元桥来。
且说郑屠开着两间门面,两副肉案,悬挂着三五片猪内。郑屠正在门前柜身内坐定,看那十来个刀手卖肉。鲁达走到门前,叫声“郑屠!”郑屠看时,见是鲁提辖,慌忙出柜身前来唱喏道:“提辖恕罪!”便叫副手掇条凳子来,“提辖请坐。”鲁达坐下道:“奉着经略相公钧旨:要十斤精肉,切作臊子,不要见半点肥的在上面。”郑屠道:“使得,——你们快选好的切十斤去。”鲁提辖到:“不要那等腌 厮们动手,你自与我切。”郑屠道:“说得是,小人自切便是了。”自去肉案上拣了十斤精肉,细细切做臊子。
那店小二把手帕包了头,正来郑屠家报说金老之事,却见鲁提辖坐在肉案门边,不敢拢来,只得远远立住,在房檐下望。
这郑屠整整的自切了半个时辰,用荷叶包了道:“提辖,叫人送去?”鲁达道:“送甚么!且住,再要十斤都是肥的,不要见些精的在上面,也要切做臊子。”郑屠道:“却才精的,怕府里要裹馄饨,肥的臊子何用?”鲁达睁着眼到:“相公钧旨分付洒家,谁敢问他?”郑屠道:“是合用的东西,小人切便了。”又选了十斤实膘的肥肉,也细细的切做臊子,把荷叶包了。整弄了一早辰,却得饭罢时候。
那店小二那里敢过来,连那正要买肉的主顾也不敢拢来。
郑屠道:“着人与提辖拿了,送将府里去?”鲁达道:“再要十斤寸金软骨,也要细细地剁做臊子,不要见些肉在上面。”郑屠笑道:“却不是特地来消遣我?”鲁达听了,跳起身来,拿着两包臊子在手,睁着眼,看着郑屠道:“洒家特地来消遣你!”把两包臊子劈面打将去,却似下了一阵的“肉雨”。郑屠大怒,两条忿气从脚底下直冲顶门,心头那一把无明业火焰腾腾的按捺不住,从肉案上抢了一把剔骨尖刀,托地跳将下来,鲁提辖早拔步在当街上。
众邻居并十来个火家,那个敢向前来劝。两边过路的人都立住了脚,和那店小二也惊得呆了。
郑屠右手拿刀,左手便要来揪鲁达;被这鲁提辖就势按住左手,赶将入去,望小腹上只一脚,腾地踢倒在当街上。鲁达再入一步,踏住胸脯,提起那醋钵儿大小拳头,看着这郑屠道:“洒家始投老种经略相公,做到关西五路廉访使,也不枉了叫做‘镇关西’!你是个卖肉的操刀屠户,狗一般的人,也叫做‘镇关西’!你如何强骗了金翠莲?”扑的只一拳,正打在鼻子上,打得鲜血迸流,鼻子歪在半边,却便似开了个油酱铺,咸的、酸的、辣的一发都滚出来。郑屠挣不起来,那把尖刀也丢在一边,口里只叫:“打得好!”鲁达骂道:“直娘贼!还敢应口!”提起拳头来就眼眶际眉梢只一拳,打得眼棱缝裂,乌珠迸出,也似开了个彩帛铺,红的、黑的、紫的都绽将出来。
两边看的人惧怕鲁提辖,谁敢向前来劝。
郑屠当不过,讨饶。鲁达喝道:“咄!你是个破落户!若只和俺硬到底,洒家倒饶了你!你如今对俺讨饶,洒家偏不饶你!”又是一拳,太阳上正着,却似做了一个全堂水陆的道场,磬儿、钹儿、铙儿一齐响。鲁达看时,只见郑屠挺在地上,口里只有出的气,没有了入的气,动掸不得。
鲁提辖假意道:“你这厮诈死,洒家再打!”只见面皮渐渐的变了。鲁达寻思道:“俺只指望痛打这厮一顿,不想三拳真个打死了他。洒家须吃官司,又没人送饭,不如及早撒开。”拔步便走,回头指着郑屠尸道:“你诈死,洒家和你慢慢理会!”一头骂,一头大踏步去了。
街坊邻舍并郑屠的火家,谁敢向前来拦他。
鲁提辖回到下处,急急卷了些衣服盘缠,细软银两,但是旧衣粗重的都弃了;提了一条齐眉短棒,奔出南门,一道烟走了。
〔鲁提辖拳打镇关西〕节选自《水浒传》(七十一回本)第3回、鲁提辖,即鲁达(鲁智深)。提辖,宋朝掌管练兵和捕盗的一种武官。
〔三人〕指鲁达、李忠、史进。
〔齐楚阁儿〕楼上整齐华美的小房间。
〔酒保唱了诺(rě)〕酒保打了个招呼。酒保,酒店里跑堂的伙计。唱喏,一边作揖,一边打招呼。
〔官人〕这里是对有地位的男子的尊称。
〔角〕古代量器,后来用作酒的计量单位。
〔按酒〕下酒。
〔下饭〕指下饭的菜。
〔但有〕只要有。下文的“但是”也是“只要是”的意思,同现在常用的“但是”不一样。
〔一发〕一齐。
〔这厮(sī)〕对人的轻蔑的称呼,相当于“这家伙”“这小子”一类的话。
〔聒(guō)噪〕吵闹。
〔下口〕可吃,好吃。
〔将〕拿。
〔较量〕这里是谈论的意思。
〔入港〕相合,投合。
〔盏(zhǎn)儿〕酒杯。
〔抄手〕两臂交叉在胸前。这里是为难的样子。
〔洒家〕宋元时陕甘一带人的自称。
〔恁(nèn)地〕这样的,如此。
〔小人〕旧时地位低的人对有地位的人讲话时常自称“小人”,表示谦卑。
〔绰酒座儿唱的〕串酒楼卖唱的人。下文的“来这里酒楼上赶座子”也是这个意思。
〔拍板〕一种打击乐器,由几片木板组成,歌唱时用来打出节拍。
〔万福〕古时候,妇女对人行礼,口里说着“万福”,后来用“万福”作为行礼的代称。
〔奴〕古时青年女子的自称,或称“奴家”。
〔东京人氏〕北宋都城(现在在河南省开封市)的人。
〔渭州〕现在甘肃省平凉县一带。
〔南京〕北宋的南京,现在在河南省商丘县。
〔身故〕死去。
〔女父〕就是父女。
〔生受〕受苦,难为。
〔妾〕小老婆。旧社会有一夫多妻制的不合理的婚姻制度。
〔三千贯〕三千串钱。贯,串,过去用的制钱,中间有方孔,用绳子串上,一千为一串。
〔虚钱实契〕卖契上写明钱数,实际上卖主并没有得到钱。
〔着落〕强制别人要他负责。
〔典身钱〕卖身钱。
〔些少〕少许,一点儿。
〔盘缠〕路费,这里作动词用,是使用或开销的意思。
〔绰号〕外号。
〔只〕就。
〔安下〕安身,住着。
〔腌 (ā•zā)泼才〕肮脏的无赖。
〔小种(chóng)经略相(xiàng)公〕指北宋名将种师道的弟弟种师中。兄弟二人同时镇守西北,当时人称兄为“老种经略”,称弟为“小种经略”。经略,官名,掌管边疆军民大事。相公,旧时对上层社会年轻人的敬称。
〔理会〕过问,解决。
〔彀(gòu)〕同“够”。
〔直〕同“值”。
〔发付〕打发。
〔赊(shē)〕赊欠,买货物时延期交款。
〔酒肆〕酒店。
〔下处〕出门人暂时的住处。
〔店小二〕客店里招待客人的伙计。
〔揸(zhā)开〕把手指张开。
〔掇(ō)〕用双手拿。
〔坐定〕坐着。
〔副手〕帮手,指伙计。
〔钧旨〕命令。钧,敬辞。旨,命令。
〔臊(sào)子〕碎肉。
〔却才〕刚才。
〔实膘的肥肉〕结结实实的肥肉。
〔却得〕直到。
〔送将〕送。将,这里是助词,常用于动词后面,没有实在意义。下边的“打将”“赶将”等,与这里用法相同。
〔寸金软骨〕就是软骨。软骨短小,所以叫“寸金软骨”。
〔消遣〕戏弄,捉弄。
〔无明业火〕佛教用语,意思是怒火。
〔火家〕伙计,伴当。
〔揪〕抓。
〔醋钵(bō)儿〕装醋的盆儿,用来形容拳头大。钵,陶制的器具,形状像盆。
〔关西五路廉访使〕官名。这是指老种经略。
〔眼棱(léng)缝裂〕眼角裂开。
〔迸(bèng)〕爆裂。
〔绽(zhàn)〕裂。
〔当不过〕忍受不住。
〔咄(ō)〕表示大声斥责。
〔破落户〕这里是无赖的意思。
〔太阳上正着〕刚好打中太阳穴。
〔全堂水陆的道场〕佛教的一种大规模的迷信仪式。由和尚念经,敲打法器,遍施饮食以求度所谓水陆鬼魂的法会。全堂,人数、法物、仪节等都是照规定最多的。道场,指和尚做法事的场所,也指所做的法事;后来道教也沿用此称。
〔磬(qìng)儿、钹(bó)儿、铙(náo)儿一齐响〕这是形容郑屠太阳穴被重打的时候耳朵里嗡嗡的声音。磬、钹、铙,都是打击乐器。
〔动掸〕同“动弹”,指身体转动。
参考资料:http://www.ywzk.com/readarticle/htm/58/2004_8_1_2333.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