汗漫刺史与焚琴美文摘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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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4-07-04 03: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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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24-07-04 07:56
画像里的韦陀,红黄交加,高悬于客堂正墙,手执一柄剑,俯瞰多灾多难多变幻的人间。近傍晚,这个菩萨保护神的面色,与门外西湖上的天色,都暗了,尽管秋水山庄内的电灯全天都开着。
史量才将手提箱递给儿子史咏庚:“你们先上车,我和你亲妈随后来。”这位《申报》老板的手提箱内,通常装有报社送审的重要文稿、一叠支票、日记本。最近,又塞进一支手*。一年前,民主人士杨杏佛在上海租界遭暗杀,宋庆龄和蔡元培提醒史量才谨慎。这一次来杭州养胃已月余,其间,逛街或游湖,他都戴着墨镜,一双眼睛警觉四望。多次带*到宝石山上的密林中练习射击,子弹惊飞鸟,让他也吓一跳。身后紧跟若干保镖。夜晚,手*悄悄塞在枕头下,不让枕边的太太沈秋水察觉。但她似乎知道一支*的存在,失眠,一动不动,怕惊扰史量才的睡眠。史量才知道她醒着,也一动不动,直到疲倦的海浪彻底吞没自己……
现在,史量才为韦陀点燃一炷香,与沈秋水一同合掌、俯身、默默祷告。许多年后,这幅韦陀画像被鉴定为明代作品,与史量才家珍藏的其他珍玩一同出现在纽约拍卖会上,不知四散何方了。史咏庚定居于*公园附近一座公寓,写关于父亲的回忆录,怀想上海哈同路史公馆、山东路《申报》大楼和杭州北山路的秋水山庄,当然,更会提到这分水岭般的一天:1934年11月13日。
香炉旁,案几上,横一张古琴,是装饰,也有静心安神之功效。这一山庄内,卧室、书房、客房等等房间,共陈放十多张古琴。琴声时时飏自沈秋水指尖,偶尔拨响于史量才、史咏庚胸怀——这一对父子,是沈秋水的古琴学徒。
这一日上午,在二楼书房,史量才为秋水山庄和古琴,写了一首诗:
晴光旷渺觉尘埃,
丽日封窗晓梦回。
禽语泉声通性命,
湖光岚翠绕楼台。
山中岁月无今古,
世外风烟空往来。
案上横琴温旧课,
卷帘人对牡丹开。
沈秋水读罢诗,叹息一声:“写得真好啊,卷帘人,牡丹开……”史量才放下毛笔,搂搂她:“你喜欢,我装裱一下,挂在这书房里陪你……”沈秋水轻轻挣脱丈夫,走到窗口看西湖,看不见被孤山遮挡的对岸南山。“不能再留几天吗?你的胃还未好,我如何放心?”史量才走近太太,低声解释:“年底了,《申报》的事和银行的事积压太多。中医说,胃病就是心情差的缘故,国运纷乱颓败,这病得慢慢治,岂能一下子痊愈?你跟我回上海一段时间,我胃口肯定会好一些。我喜欢你熬的小米粥……”沈秋水回过头,两眼湿润,紧紧搂着丈夫。
这一庭院,史量才建成入住已两年。择地动工时,友人劝阻:西湖博览会搭起的木桥,自孤山越湖面而来,正对此一地块,直冲门扉,不吉。史量才不以为意:“桥是临时的,终究会拆去,这位置风景大好,我家太太喜欢。”在上海、杭州,那一时期的达人与强人,都知道史量才口中的“太太”,指的是二太太沈秋水。“我太太说了,不能这样做。”这句话成为他的口头禅、挡箭牌,让人们对史量才背后这个青楼出身的女子充满神秘感和好奇心,民间传说很多。“一个惧内的勇毅者”,是友人对史量才的评价。
沈秋水的确喜欢这一角山水。那孤山像屏风半遮湖面,也像横在西湖这一巨阔案几上的古琴。旁边是新新饭店,知名人士来访杭州,大都入住其中,比如宋氏三姐妹、蔡元培、陈布雷、芥川龙之介等等。史量才与沈秋水也曾入住新新饭店,隔窗见当时这空白一隅,生发安家立宅之心。且此地紧邻招贤寺。沈秋水对丈夫说:“寺名也好,与你名字暗合——招贤,量才。”史量才那一双大眼看着太太,亮起来,灼热起来。
少年史家修1901年初入杭州,在蚕学馆读书,喜欢上这座山环水绕的城市。三年后毕业,回家乡泗泾,开办女子桑蚕学校。后在南洋中学、江南制造局兵工学堂、江苏铁路公司任职。1908年入《申报》做撰稿人,为风起云涌的孙中山和辛亥*鼓与呼。1912年,蒙南通巨商张謇出资支持,接办《申报》。张謇宣称:“我是量才而用。”史家修遂更名“史量才”,以铭记知遇之恩。张謇是一尊佛、一个路标,指引他去成为有益于苍生社稷之士子。那一年,史量才三十二岁,英气勃发,迎娶沈秋水为二太太,未生育。大太太庞明德宽阔仁厚,将唯一的儿子史咏庚,交由沈秋水抚养,呼其“亲妈”,自己则带女儿居于泗泾“明德堂”。史量才的这一命名,含有愧意和敬意。又过若干年,娶三太太史德珍,另生一女儿。眼下,秋水山庄的男主人已五十四岁,对即将定格于这一年龄尚不知不觉。
史量才手牵身穿青色棉袍的沈秋水,走出客堂,越长廊,过池塘,朝大门走去,朝一个重大历史事件走去。
*时期,西湖边,*、富商与名流,在此地纷纷建别墅,彰显权力之气焰、财资之强盛或声名之卓著。*元老张静江的静逸别墅,将军杨虎城的东山别墅,富商邢庚星的抱青别墅,银行家朱润生的润庐,戏剧家宋春舫的春庐,京剧名角盖叫天的燕南寄庐……一座别墅,一部传奇故事。周末或节假日,南京*里的*,纷纷坐火车或开车,去上海会夫人、孩子,来杭州西湖边探望情人。在这些别墅群中,秋水山庄并不起眼。近百年来,走过门前的人,都会抬头看看史量才题写的楷体门额,再走过去。大约都以为,“秋水”指的是秋天的西湖水,而不知这是在向一女子示爱。“山庄”,意义显豁:一方依偎于宝石山的栖息之地。山顶,宝俶塔像一支笔,在不同仰望者的眼睛里,意味各异,可记账、签名或写诗?
史量才常利用周末或节假日,离开上海的大太太、三太太,来杭州住几天,陪伴沈秋水。这一庭院,以贾宝玉所住的怡红院为建造蓝本,因沈秋水喜欢《红楼梦》。怡红快绿,宝玉怡情于红,女子们欢快于绿。门窗一概为暗红木制,芭蕉暗绿,墙白瓦青。沈秋水把史量才看作宝玉、怡红公子,爱他的长身玉立和天真大眼。而自己又是谁呢?不像宝钗。是黛玉吗?更难。一阵阵心痛潮水般漫过身体。花谢花飞花满天。
门前,一辆三排六人座暗绿色防弹轿车停在那里。车那边就是西湖,荷叶枯萎,如同满湖穿旧衣的女子,沉浸于旧日情爱而不能自拔。
三个年轻人提前坐在这辆新轿车上,叽叽喳喳议论车的配置,向司机黄进财询问驾驶性能。史咏庚与一个身穿皮衣的女孩坐后排,姿态亲密。女孩是沈秋水的侄女沈丽娟,似乎在与这个表哥相爱。沈秋水暗自期待他们能够成婚,以加固自己在这一家族、在史量才心中的存在感。副驾驶位置坐着史咏庚的同学邓祖询,西装革履。史量才中午在客堂看见他,以嘲讽的语气说:“年轻轻的,穿什么西装啊。”邓祖询脸一红。史量才一直穿长衫或长袍,衣服与人妥帖得很,大概觉得自己还很年轻。
因座位有限,保镖们已乘火车回上海,临行前忐忑:“先生,是否我们另坐一辆车跟上?”史量才手一挥:“放心走吧,这沪杭公路上,我没有仇人。”
到车门前,史量才又回头看看秋水山庄门额,对沈秋水说:“下次回来,得清洗一番灰尘,单靠下雨冲刷还不行……”
两人携手并肩坐在第二排,关车门。司机发动车,沿北山路朝东开去,朝着两小时后的一群仇人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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