陇山鹦鹉全文翻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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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2-05-05 05: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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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23-10-10 13:07
鹦鹉①赋
〔东汉〕祢衡
时②黄祖太子射，宾客大会，有献鹦鹉者，举酒于衡前曰：“弥处士③，今日无用④娱宾，窃以此鸟自远而至，*聪善，羽族⑤之可贵，愿先生为之赋，使四座咸共荣观⑥，不亦可乎?”衡因为赋，笔不停缀，文不加点。其辞曰：
惟西域⑦之灵鸟兮⑧，挺自然之奇姿。
体金精之妙质兮，合火德之明辉⑨
性辩慧而能言兮，才聪明以识机。
故其嬉游高峻，栖峙幽深；
飞不妄集，翔必择林。
绀趾丹觜，绿衣翠衿。
采采丽容，咬咬好音。
虽同族于羽毛，固殊智而异心。
配鸾皇而等美，焉比德于众禽。
于是羡芳声之远畅，伟灵表之可嘉。
命虞人于陇坻，诏伯益于流沙。
跨昆仑而播弋，冠云霓而张罗。
虽网维之备设，终一目之所加。
且其容止闲暇，守植安停；
*之不惧，抚之不惊。
宁顺从以远害，不违以丧生。
故献全者受赏 ，而伤肌者被刑。
尔乃归穷委命，离群丧侣；
闭以雕笼，翦其翅羽。
流飘万里，崎岖重阻。
逾岷越障，载离寒暑。
女辞家而适人，臣出身而事主。
彼贤哲之逢患，犹栖迟以羁旅。
矧禽鸟之微物，能驯扰以安处。
眷西路而长怀，望故乡而延伫。
忖陋体之腥臊，亦何劳于鼎俎?
嗟禄命之衰薄，奚遭时之险峨
岂言语以阶乱，将不密以致危
痛*之永隔，哀伉俪之生离。
匪余年之足惜，悯众雏之无知。
背蛮夷之下国，侍君子之光仪。
忄瞿名实之不副，耻才能之无奇。
羡西都之沃壤，识苦乐之异宜。
怀代、越之悠思，故每言而称斯。
若乃少昊司辰，蓐收整辔。
严霜初降，凉风萧瑟。
长吟远慕，哀鸣感类。
音声忄妻以激扬，容貌惨以憔悴。
闻之者悲伤，见之者陨泪。
放臣为之屡叹，弃妻为之欷。
感平生之游处，若埙之相须。
何今日之两绝，若胡越之异区。
顺笼槛以俯仰，户牖以踟蹰。
想昆山之高岳，思邓林之扶疏。
顾六翮之残毁，虽奋迅其焉如。
心怀归而弗果，徒怨毒于一隅。
苟竭心于所事，敢背惠而忘初?
托轻鄙之微命，委陋贱之薄躯。
期守死以报德，甘尽辞以效愚。
恃隆恩于既往，庶弥久而不渝。
【作者简介】
祢衡（公元173～198年）字正平，平原般(今属山东)人，少有才辩，而尚气傲。被黄祖所杀，时年二十六岁。
【注释】
①鹦鹉：鸟名。《山海经》：“黄山有鸟，其状如号鸟，青羽赤喙，人舌能言，名鹦鹉也。”
②时：即“当是时也”之省。
③处士：是对没有官职的人的称呼。
④无用：即“无以用作”之省。娱宾：娱乐宾客。
⑤羽族：指鸟类。
⑥荣观：即“荣耀而观”之省。
⑦西域：狭义概念，即陇右。李贤注：“西域，谓陇坻也，出此鸟也。”
⑧金精：西方为金，毛有白者，故曰金精。妙质：即美质。
⑨火德：南方为火，觜有赤者，故曰火德。能言：“《礼记》曰：‘鹦鹉能言，不离飞鸟。”识机：识别机相，即“识相”、俗云’会看脸色”。即有预见的智慧。’”栖峙：栖息、站立。绀趾：即脚趾呈深红色。丹觜：红嘴。觜：音zuǐ，同嘴。采采：容饰鲜盛貌。咬咬：声音娇好貌。殊智：即“智殊”，智慧特殊、非同一般。异心：与“殊智”互文。鸾皇，即鸾鸟、凤凰。皇，同凰。等美：可以比美。羡芳声：羡慕其美好的名声。远畅：即远扬、远播。伟灵表：伟，尊重。灵表，高尚的丰姿。虞人：官职名，主管禽兽。陇坻：甘肃的陇山。伯益：人名，为秦人远祖。传说中唐尧时代负责开发山川林泽的人。流沙：即沙漠。此指地域，即今甘肃河西一带。昆仑：山脉名。横跨今新疆、*、青海境内。播弋：即射猎。弋：音yì，带绳之箭。云霓：即云彩，借指天空、高处。张罗：打开罗网。一目：指罗网上的一个孔。容止：容貌举止。闲暇：优闲、从容。守植：即立志。安停：即安居，稳定。不惧：不怕。远害：远离伤害。《毛诗》曰：“君子全身远害。”被刑：遭受刑罚。尔乃：安于是。委命：听任命运支配。流飘：即飘流、飘泊。逾岷：跨越岷山。载罹：载，发语词。离，遭受、经历。意谓一岁之中，寒去暑来。女辞家句：李贤注：“有以托意也，时为曹操所迫，故寄意以申情。《家语》曰：‘女十五许嫁，有适人之道。’”适人，嫁人。出身：《汉书》郅都曰：“已背亲而出身，当奉职也。”逢患：遭遇祸患。栖迟：飘泊、游息。羁旅，客居在外。矧：音shěn，何况、况且。微物：微小之物。驯扰：即驯服归顺。眷西路：眷念西方，不停回顾。长怀：长久怀想。延伫：即长久驻足凝望。忖：音cǔn，即忖度、估量。腥臊：即腥臭。鼎俎：即鼎煮俎剁，亦即锅煮案剁。“鼎俎”均为古代器物，相当于今之锅与案，本句意谓因其腥臊，不用上案下锅烹饪。嗟：感叹、喟叹。禄命：人之禄食运数，即个人的福份、福运。奚：为何。遭时：遭受时运。险：即险恶危难。岂言……致危句：难道言语是灾乱之阶，将因为不周密而导致危亡。阶：因由、导引。密：慎密、谨慎。永隔：即永别阻隔。伉俪：即配偶。生离：即分离、分别。背：背离。蛮夷：古代中原王朝对周边少数民族之蔑称。下国：下等之国。侍：服侍。光仪：荣光威仪。名实：《庄子》：“许由曰：‘名者，实之宾’”。不副：不相称。西都：李贤注：“西都，长安也。鹦鹉言长安乐，自古有之，未详所见。”代、越：皆古国名。代，即燕国，在北方。越，即越国，在南方。古诗曰：“代马依北风，越鸟巢南枝。”少昊：古帝名、神名。司辰：掌管时辰。蓐收：古神名，主秋季。整辔：整治车辔，为驾驭车马之代称。严霜：浓霜、厚霜。萧瑟：秋风吹树木之声。长吟：长叹、长鸣。远慕：远思、远念。激扬：激动昂扬。陨泪：坠泪、掉泪。放臣：放逐(流放)之臣。欷：音xūxī，叹息、抽噎。埙：音xūnchí，皆古乐器名。埙：土制圆形，有六孔。：竹制似笛，有八孔。相须：互相依赖。何：因何。两绝：两相阻隔。胡、越：犹“代、越”。胡，指北方。笼槛：笼子及其横架。俯仰：高低上下。门规：音kuī，即“窥”，窥探、窥视。户牖：门窗。古代窗开于墙者称牖，开于屋顶者称窗。邓林：即桃林。《山海经》曰：“夸父与日竟走，渴死，弃其杖，化为邓林。”扶疏：枝叶繁茂。六翮：古代传说鸿鹄有六只翅膀。《韩诗外传》：“盖乘曰：‘夫鸿鹄一举千里，所恃者六翮耳。’”奋迅：奋飞迅疾。焉如：如同什么。弗果：不果，没有结果。怨毒：即怨恨、怨痛。《广雅》曰：“毒，痛也。”竭心：即尽心、专心。背惠：背弃恩惠。忘初：忘记哺育之恩。轻鄙：轻贱粗鄙，谦词。微命：小命。委：托付、交托。陋贱：粗陋卑贱，谦词。期：希望、期盼。守死：等死。甘尽辞：甘愿说完实话。效愚：效法其愚痴。庶：副词，表希望。不渝：不变。
【简析】
“鹦鹉”自古即盛产于陇山，人们以其能道人言而神异之。汉唐以降，鹦鹉一直作为贡品，故歌咏鹦鹉者，代不绝篇。然而，最早、最长、最有名者，都当属弥衡此赋。本赋篇幅较长，可分“序文”、“颂诗”两部分。由“序文”可知，这是祢衡充任江夏太守黄祖之幕僚，在其子章陵太守黄射大宴宾客之时，因有人“献鹦鹉”，祢衡乃奉黄射之请，于几筵间即席而赋。从序文推断，当时弥衡斗酒下肚，灵感顿生，“笑不停辍，文不加点”，一气呵成，四座皆惊，人们争相传颂，遂成名篇。“颂诗”部分，首先采用“赋”的体式与手法，以三组六句*体起首，从地域之远、形质之妙、性慧之巧总赞鹦鹉。慨叹之情，溢于言表。全文以四言、五言、六言、七言、八言长短不一，但多取偶俪的句式，极尽赋体铺张之能事，从鹦鹉之栖居、外形、声音、机智、品质等多角度予以赞颂。然后又用“比”的手法，比鸟如人，从其遭际、命运、心理及“言语”、“才能”、“苦乐”、“容貌”、“音声”写起，借题发挥，大肆渲染，借鹦鹉幽闭哀伤之泪，浇自家穷愁郁闷之情。结尾处虽有“期守死以报德，甘尽辞以效愚”的旦旦信誓，亦不能掩盖其“心怀归而弗果，德怨毒于一隅”的真情流露。与其说弥衡是在为鹦鹉而赋，倒不如说是在为自己而悲。由此可见，这篇千古奇文的诞生，其实质不是由于鹦鹉的神异，而是由于曹操、刘表、黄祖等权柄在握、嫉贤妒能者的长久压抑，只不过是鹦鹉遇见了祢衡，祢衡碰见了鹦鹉，两相触发，一拍即合，产生共鸣的结果而已!透过历史的尘霾，我们看到这一怪圈在不时地闪现。其后数百年，大诗人李白于唐肃宗(李亨)上元元年(公元760年)春途经江夏鹦鹉洲之时，有感于祢衡身世遭际，遂作《望鹦鹉洲悲祢衡》一诗。诗曰：
魏帝营八极，蚁观一祢衡。
黄祖斗筲人，杀之受恶名。
吴江赋《鹦鹉》，落笔超群英。
锵锵振金玉，句句欲飞鸣。
鸷鹗啄孤凤，千春伤我情。
五岳起方寸，隐然讵可平?
才高竟何施?寡识冒天刑。
至今芳洲上，兰蕙不忍生。
诗中表达了李白对祢衡才华超群的景仰和对其悲惨遭遇的深切愤慨与同情，同时也表达了对“魏帝”、“黄祖”等“鸷鹗”的强烈憎恨。依编者看来，太白哀悼正平，犹如当年贾生吊唁灵均，都是才士互敬互惜的人间真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