滹沱河牛汉故乡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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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3-01-17 2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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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23-11-19 21:33
牛汉,现当代著名诗人,1923年生于山西定襄县一个穷苦的农民家庭。14岁之前一直在乡村,放牛、拾柴禾、唱秧歌、练拳、摔跤、弄泥塑、吹笙、打群架,是村里最顽皮的孩子,浑身带着伤疤,一生未褪尽。抗战爆发后,随父亲*到陕西,在西安叫卖过报纸,学过几个月绘画,徒步攀越陇山到达天水,进入一个专收战区*学生的中学读书。入迷地画画写诗,几次想去陕北鲁艺学习未成。1940年开始发表诗,1941年在成都发表诗剧《智慧的悲哀》,1942年发表在桂林《诗创作》上的《鄂尔多斯草原》,引起诗歌界的注视。1943年考入设在陕西城固的西北大学俄文专业。1955年因胡风案被拘捕审查,1980年秋得到平反。出版的诗集有《彩色的生活》(1951)、《爱与歌》(1954)、《温泉》(1984)、《海上蝴蝶》(1985)、《沉默的悬崖》(1986)、《牛汉诗选》(1998)。最为人知的诗作有《鹰的诞生》、《 汗血马 》、《 华南虎》、《 根》、《 悼念一棵树 》、《 巨大的根块》、《伤疤》、《爱》等。
1940年冬,我想去延安鲁艺学木刻,对绘画很入迷,不仅仅是为学写诗。当时,我相信到了延安一定能写好诗。
1941至1943年我写了大量高昂的、追求理想境界的诗,表现了一个热血青年的壮志,个人的悲伤写得极少。高中时,我狂热地爱恋着一个女同学,却没有写一首情诗。1946年夏,当时在复旦大学读书的郗潭封专程到开封看我,他叮嘱我应该写现实斗争,实际的战斗生活,我写了不少,但没有早年的艺术境界高远,缺乏《鄂尔多斯草原》那样有完整的构思和开阔的艺术境界,宁静,辽阔,纯净,全身心投入。写《鄂尔多斯草原》时,只有十八岁。现在回想,做梦一样,全靠青春的梦想。
我一生写诗早年受父亲(旧体诗)的影响,追求永恒的宁静,清明的心灵感受,没有外加的,诗外的,有功利目的的宣传理念。我从不空洞地歌颂*。
抗美援朝回到北京后写的诗,写得不算好。如《北京的西郊》。但不是概念的,只是没有年轻时那么跃动,纯净。
1955年后,在干校为什么写诗?到干校后,我这个令人触目的“分子”,杂在各色人等之中,面目渐渐不那么特殊,而且干校后期,留下来的人很少,管制比过去松一些,有了一间独居的陋室,我取名叫“汗血斋”。我与两条狗住在一起,又脏又臭,狗都比我干净。对我来说,“汗血”是最神圣的东西。鹰有汗血鹰,马有汗血马,人有汗血人。我重体力劳动十多年,流了不知多少汗,身上到处都是血口子。我就这么一身血汗,像牲口似的不停地奔跑。这样,有了汗血斋,也慢慢有了写诗的境况与心绪。在那样的时候,绝大多数人都回北京了,我已经完全绝望,或者说看不到任何希望,这时候,是诗拯救了我。
下干校时,我借了古典文学编辑室周绍良的《全唐诗》,还有我最喜欢的戴望舒译、施蛰存编的《洛尔迦诗钞》(1975年回京后北岛借去了),还有李贺的《歌诗集》。李贺的诗我很喜欢,他的奇思令我痴迷。杜牧给李贺写序说他的诗中有“牛鬼蛇神”。我当时正是“牛鬼蛇神”。在诗的语言,尤其在节奏上,对我影响最大的却是洛尔迦。没有事的时候,除了读诗,就是在干校的山野里转。
刚刚到干校,住地附近的灌木丛里有一株山茶,正开着白色的花朵,十分显眼,还散发出清香。雨天时,那香气特别浓。沉默无语的“五七战士”经过那里时,禁不住都要看一看,但谁也不说一句话。
向阳湖对岸有个小镇叫尧嘴,那里人家的围墙多是用野玫瑰编的。春天,到处是绚丽的香喷喷的墙,招引来蝴蝶与蜜蜂,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美妙的墙。
我知道干校一带的山野上,什么地方有最美的花,我常常去采摘。一个星期日的早晨,干校连队假日,我“死鬼作乐”,一个人去采花。秋天的山野上,千百种花已经凋谢了,幸而还有不下几十种的野菊花。我走向一个不常有人去的荒寂的山丘,在开始显出败相的灌木丛中,看见了繁星似的菊花。我深深地垂下头,越瞅越多,蓝的,黄的,绿的,紫的,五光十色,像满天明亮的星星。
在几个山丘上,我踏遍了丛莽,手掌被荆棘划了许多伤痕,冒出了血珠。我采了几种蓝色的野菊,有深蓝如湖水的,有淡蓝如晴天的;还采了几株金*的*。花正像人一样,都有各自的风度和性格。当我在一片灌木林里寻觅,突然远远地望见了一穗一穗的红玛瑙般的珠子。我狂欢地奔向它,它叫什么名字我不知道。我有一种奇怪的想法,它的花可能是非常平凡的,并不引人注目,可是,这种花,往往能默默地结出非常珍贵的果实。
在咸宁时,我曾经很执著地找兰花。说到处有,我就是找不到。找不到美的东西,是精神苦闷的反映。
在向阳湖的那五年间,我感到一切似乎都在下沉,对大地之中的草木的根发生了异常的感情。平凡的根给予我的喜悦和力量远胜过叶与花朵。我把艰难地扎入地层的根,看作是默默地为永恒的大自然献身的崇高形象。为什么我会被这些潜隐于地下的根所吸引,而且又那么强烈,当然与我那时屈辱的处境、自恃高洁的人生理想境界有关系。每当在山丘上、小路边、村前村后,看见那些裸露在地面变成了坚硬木质的扭曲的树根,它们支撑着参天大树,我的心就禁不住紧缩与战栗起来。谁能相信,这些枯干的近乎化石的根里,仍然默默地流着液汁。可我完全相信。
我在窗下栽了一株青桐,几年之间脱尽了密密匝匝宽大的叶片和细弱的冻僵了的枝条,剩下的树枝都是很粗壮的,尖端呈拳头状,它们紧紧地攒着一丛丛青嫩的春芽。呼啸的寒风摇撼着它们,拳头似的树枝不屈地挥动着,发出嗡嗡的声响。每当静夜,我听着久久不能入睡。
黎明前后,常常听到嗖嗖的声音,划过静穆的天空。出门仰望,就会看见一只只雪白的长颈鹤急速地从远方飞回来,村边几棵枫树上有它们的家。雏鹤呱呱叫个不停,天空急飞的白颈鹤一声不叫,只顾奋飞。我最初不明白,它们为什么一声不叫,沉默地飞多么寂寞,后来晓得它们的嘴里都噙着小鱼,还有几滴湖水。
在小村里还见过天空飞过一大片(几千只)云雀——就像会唱歌的云彩,还有单飞的老鹰。一直想写云雀,但没有做到。我在泥泞的路上走,云雀在天空飞,感受很深。云雀在我心灵里飞翔,歌唱。
一天,我发现了云雀的窝。万万没有想到,云雀的窝在麦地里,在密密的草丛里。我将云雀的窝(泥与枯草)端在手心,带回住室。云雀这名字起得太准确,一大片会飞的云,会唱歌的云。我应该是这会唱歌的一分子,但我是地上的云雀,只能在地上跋涉,很苦,想飞却飞不起来!我只能让诗像云雀飞向天空。
《鹰的诞生》。有一次和炊事员崔成全到沈家湾去挑鱼,他采购付钱,我挑着沉重的鱼担走。沈家湾畔一片湖水。我在树下休息,见地上有天蓝色的蛋壳,而树上面有鹰的窝。很高大的树。我抚摩着一个个蛋壳,感触很多。天蓝色,令我激动不已。我想这是蛋壳里未诞生的鸟的梦的色彩浸染出来的。
在干校跟小年青一块儿劳动时,捡到一只掉下来的鹰,以为能吃。烤熟了,却没肉,咬不动,全是骨头,像汗血马一样最后倾倒之后全身没有一点血肉。剥开以后,看那身架,飞翔把它的血肉都消耗掉了。他的全部精血都耗光了。汗血马——汗血鹰——汗血人……——汗血斋,在干校后期,我便将自己的住室命名为汗血斋。
牛八哥我也喜欢。耕地时,牛八哥特别多。牛耕地时,翻出许多蚯蚓。牛八哥与牛相依为命,天然相合,天然的,非人为的,牛八哥还为牛啄食皮毛里的牛虱子,很让我感动。牛耕地,牛八哥在牛背上为牛歌唱,让我感动。
还有知了(蝉)。在墙上看见一条一条白色的线,顶上有趴着的蝉。唱了一辈子,爬到墙顶上死了。平时飞行,唱歌,最后留下一条白色的发亮的痕迹,死了!死也要死在高处。这种从下向上的原生态的生命欲求感动了我。
生活中的感悟,云雀、老鹰、蚯蚓的血,我还想写蝉、云雀、一草一木,我觉得一草一木都和我的生命相连,相通。我狂喜,爆发的狂喜!没人管我,我觉得自己就是天地人间的小小的一分子。这是天地人间给我的启迪,与为什么服务根本不沾边!
我的生命有再生之感。
我当然不是鹰、云雀、蝉,但它们给了我深深的感触。天上的云雀只在麦地、草丛,在山野里生出来。有一年5月,我在麦地里拾到一只受伤的小云雀,带回来养,几天后还是死了,养不活。这种原始的、自然界的种种生命形态,都很令我感动,一生难以忘怀。
人与大自然有着许多相似的命运与习性,这些相似的本性,是永远不会全部泯灭的。那时我失去了一切正常的生存条件,也可以说,卸去了一切世俗的因袭负担,我的身心许多年来没有如此地单纯和素白。我感到难得的自在,对世界的感情完整地只属于自己,孤独的周围是空旷,是生命经过粉身碎骨的冲击和肢解后获得的解脱。
我这一生,84个年头,最让我怀念的有三个地方:
山西定襄县,滹沱河。《童年牧歌》里写的我家的五棵枣树,每棵树的枣子味道不同。
天水:1938年4月到1943年2月离开,这是我成长的地方,从1.6米长到1.9米。开始写诗。记得天水每个山谷,万寿庵,玉泉观,都记得很清楚。在后汉将军李广故里的一片树林中一个石桌子上写诗,写了上百首诗。
咸宁:沼泽地带。桂花树,湖,鹰,云雀,温泉
咸宁是我诗的又一个故乡。诗是我的生命,所以咸宁也是我的故乡。咸宁写的诗是我的全部生命;不是一部分,而是全部。这是我的性格。每一首诗在什么地方写的,什么情况下写的,非常清楚。每一首诗都灌注着我全部的生命力。咸宁让我受难,但1972年、1973年以后,我解脱了,有再生的感觉。就像在天水从1.6米长到1.9米,精神上我从被囚禁、被侮辱到这时才得到一些解脱,所以和早年在西北大学写的诗不同。早年写的诗很单纯,咸宁写的诗每一首都有再生的感觉。如果没有这种境界,也写不出《童年牧歌》——回忆童年是重新成长。不仅仅是回忆,没有几十年的大灾大难,就没有这一回的解脱,没有精神的伤疤就没有我的再生。我从枷锁中解放出来,成为很鲜活的人,感慨不已。
天水的诗纯净得像天上掉下的水,一眼看到底。咸宁的诗是大彻大悟后的生命感悟,不概念。如《巨大的根块》,一到咸宁第一天就有感觉,但后来才写得出来。每首诗的萌生与生长,都记得。有些没写出来,我感到抱歉。特别是云雀,蝉,蝉的归宿(在最高处告别人间),还没有完成。想起把蛇蛋砸烂,也很对不起,一群生命嘛!我从小就很少骂牲口、动物。好几次早晨鞋里盘着一条蛇。在山野大便时看到一窝褐色的小蛇,探头探脑的,多可爱。
我的诗离开特定的时间、地点、人和环境就很难理解。咸宁的山丘上到处都是灌木。上面的树枝给砍伐了,下面的根还在生长,血泪的凝结,而形式上尽力平易。每首诗写得很沉重,但也写得清澈。这和洛尔迦一样——他*害逃到南美。我和北岛都喜欢洛尔迦的诗。他的诗开发了我,点拨了我。我历经两三年写了二三十首,发表了十几首,数量比天水的少。在天水写得多,但选得少。这不是成熟两个字所能表达的,就是一种再生的感觉。
与每一首诗相依为命
《悼念一棵枫树》发表之后,得到了好评。有人说它是怀念某一个人的,也有人说它是悼念许多令人敬仰的英灵的。其实,我当时并没有想要象征什么。我只是想与我生命相通的一棵枫树,是我实实在在在的感触,是这棵枫树的命运。
在干校时,无论是初期繁重的体力劳动后,还是后期较自由的时候,只要有一点属于自己的时间,我都要到一片没有路的丛林中去,靠着这棵枫树坐着。它在一座小山丘的顶端。它的伟岸令我敬仰与感念。一到初冬,它宽阔的掌形的叶片映着阳光,燃起了火焰。我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美艳的树叶。我几次写信给在北大荒劳动和学木刻的儿子,让他来看望这棵枫树,希望他把它的形象画下来。
可是,一天清晨,我听到一阵“啦啦”的声音,一声轰然倒下来的震响,使附近山野都抖动了起来,随即闻到了一股浓重的枫香味。我凭直觉感到我那棵相依为命的枫树被伐倒了。我立即飞奔到那片丛林。枫树直挺挺地躺着。我颓然地坐在深深的树坑边,失声痛哭起来。村里一个孩子莫名其妙地问我:“你丢了什么这么伤心,我替你去找。”我回答不上来。我丢掉的谁也无法找回来。那几天我几乎失魂落魄,生命像被连根拔起。过了好几天,我写下了《悼念一棵枫树》。儿子没有把它的形象画下来,只好由我写一首诗来悼念它。我不能让它的伟大的形象从天地间消失。
伐倒三天之后
树叶还在微风中
簌簌地摇动
叶片上还挂着明亮的露水
仿佛亿万只含泪的眼睛
向大自然告别
(哦,湖边的白鹤
哦,远方来的老鹰
还朝着枫树这里飞翔呃)
有一天,在连队里真的在远处看见三四只麂子在奔跑,非常漂亮,棕红色的。第二天就有农民来卖麂子肉,还有皮
我很难过。1974年初夏写于咸宁干校的《麂子》是写的干校的实际感受。我写得冷静,含意深:五七干校,不是好地方。一回忆五七干校,令大家很气愤,诅咒那个地方。我的处境,我内心的悲哀写在其中。好漂亮的麂子。悼念?复活?如果知道我当年的背景,就知道决不是简单的艺术概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