篾匠 原创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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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2-12-21 03: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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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23-10-02 17:01
刘洋 :篾匠篾匠
文/刘洋
熙熙囔囔的百货超市门口,一位衣衫褴褛的耄耋老人蜷缩在一堆篾制品的中间,专心致志地编织着他的精致的艺术品。
街上的人群摩肩接踵,老人的摊位面前却门庭寥落,但这似乎并不影响一件工艺品的诞生。一颗又直又青的竹竿酣睡在老人的怀中,一把锃亮的镰刀将一颗三五米长的竹竿逢中划破,伴随着竹节“嚓、嚓、嚓”的清脆响声,竹竿瞬间竟被均匀地一分为二。接着老人拿起其中的一块,左手举着,将竹块放置于镰刀内侧,右手握住镰刀和把手交接处,一只手往上送竹子,一只手往下递镰刀,由上而下,“嘶”,这块之前被解剖的竹子又一次被一分为二。对剖再对剖,一颗圆柱形的竹子不一会儿便被肢解成无数根的篾条,粗细均匀、青白分明。这就是篾匠最重要的基本功,劈篾。
篾匠是一门细致活,也是一门技术活,更是行走江湖的傍身技能。
在我的记忆中,当年在农村走街串巷的“江湖高手”有三:一曰货郎;一曰煽猪匠;再者就是篾匠。三者均是现场秀活,与前两者不同的是,篾匠制作的篾制品种类繁多,且农民对此需求量大。比如撮箕、提篮、箩筐、背篼、筛子等等,这都是农户必不可少的工具。正因如此,篾匠在当时可谓是香饽饽。我们村就有一个优秀的破落篾匠。
之所以说他优秀,是因为他会编一些简单常见的工具,也因此他在那个单身汉风靡、无业游民横行的农村跻身于少有的能成家立业的优秀青年之列,从而鹤立鸡群。每到农忙季节,来家里请他编撮箕和箩筐的人络绎不绝,有的送礼品,有的用货币,有的以换工的方式来换取他编织的农具,门庭若市可见一斑。除此之外,每逢赶集天,他便背着他的这些篾制品到集上贩卖,不消多时,便宣告售罄。后来,他便在屋后种了一大片竹子,竹林越来越茂盛,他的篾制品也越来越多,家里的瓦房也推了,盖了一层小平房,率先奔上了小康大道,日子不可谓不其乐融融。再后来,小儿子也出生了,正当他准备授业之时,塑料制品的出现让他措手不及。人们不再青睐毛乎乎的竹制品,扎手、不美观、不方便携带,大量的塑料撮箕走进了农户的家庭。再后来,种地的也不多了,荒废的耕地变多了,农村的农民不多了,城市的农民工变多了,他的妻子和小儿子出去打工也再没有回来过了。从此,一个优秀的篾匠也开始破落了。他不再种竹子、不再编箩筐,也买来了方便美观的塑料制品,和大家一样。时间久了,他好像也忘记了自己曾经是一名篾匠。
无独有偶,记忆中的农忙时节,特别是秋收的时候,村里就会来一些篾匠。
这些外地来的篾匠才是真正的武林高手,他们技艺娴熟,砍、锯、切、剖、拉、撬、编、织、削、磨,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一到村口,便被村民邀到家中,好吃好喝伺候着。他们还会制作本地篾匠不会的“包篼”,而秋收的时候,这是储存粮食最好的器物。南方的农村不具备像样的粮仓,气候多湿润,粮食容易受潮进而发霉,所以人们便迫切地需要一口较大的包篼来储存粮食。所以,但凡一有行走江湖的篾匠进村,这一逗留,很可能就是一个季节。我还清楚的记得,那是我在上小学的时候,有一天放学听说村里来了一个篾匠,据说是一位三十出头的小伙,人长得精神,手工费又不高,正在王家院子编包篼。我便和刚辍学的邻居家的张姐跑去看热闹了,围观的群众将院坝堵得水泄不通,我躬着身子挤进人群,开始偷师学艺。只见他的面前摆满了大小不一,宽窄不同的篾条,蔑刀、小锯、凿子、度篾齿整齐地摆在地上。他先是找来四根较宽的竹篾,在地上摆出一个正方形,再用稍细一些的篾条将其上下缠绕,绑紧,一个初具规模的底子便完成了。然后挑出白色的竹片从四周插进去,再用小竹条把衔接处栓严实。他说包篼是弧形的,下面要细,中间要粗,封口的时候收得住,编出来才好看。反正我是看不懂,也听不懂,周围的妇人们却拍手叫好。我不知道他在村里呆了多久,也不清楚他为乡亲们编了多少个包篼,只是后来听说,辍学的张姐和他一起闯荡江湖了。
再后来,塑料制品的出现与普及,木制品和篾制品在日常生活中逐渐被淘汰,而与这两类生活用品息息相关的篾匠也一度消失在大众的视野。心念及此,我竟不由自主地走向偏安闹市一隅的老篾匠。手起刀落,他的膝盖上堆满了细如发丝的篾条,两只手各自捏着篾条在胸前来回环绕,时而用力一拉、时而轻轻一撵,犹如太极一般刚柔并济,心无杂念。我俯下身子,在一堆的篾制品中间,挑选了一个鸟型图案的玩物,老人说这叫竹鸟。我打算带回家送给儿子,告诉他这是渐行渐远的民间艺术,这是流淌着民族文化的人文情怀。
我相信,随着人们的环保意识的逐渐增强,国家对民间手工艺术和工艺品的重视,凝聚着篾匠独有的审美的劳工之作,更坚韧、更美观、更耐用、更 健康 的自然天成的的篾制品以及这门精湛的技艺将会永远传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