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醉花 | 万叶植物随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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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2-12-31 15: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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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23-11-03 12:02
杜鹃花科 ERICACEAE
马醉木属 Pieris D. Don
公元758年（即日本天平宝字二年）二月，中臣清麻吕在他的宅邸中召开宴会，招待他的表弟大伴家持，以及市原王，甘南备真人伊香等人。席间，大家游览了清麻吕的花园，并各自吟咏和歌。以马醉木为主题的和歌就有三首：
闻君有鸳鸯，双双栖庭院
今日始得见，马醉花亦艳
——市原王
低头看池水，娇花影重重
原是马醉木，何不笼袖中
——大伴家持
矶影入池中，马醉池边开
照水映娇容，花落诚可哀
——甘南备真人伊香
早春的阳光暖暖地照着，催开了池边的马醉木。它的花香淡淡，花瓣飘落在水中。鸳鸯悠然自得地游过，水中花的倒影被涟漪打散。歌人们沉醉于这早春的清景之中，忘却了*上的不如意。特别是大伴家持，作为日本最古老诗歌集《万叶集》的编纂者，他的和歌占了《万叶集》总数的十分之一左右。然而，诗歌上的成就并没有带来*上的好运，这次 聚会过后，他就因*上的原因被贬至因幡国。
以马醉木为内容的和歌在《万叶集》中有十首。有几首只是作为【枕词（相当于中国诗歌中的比兴手法】来使用。所以我并没全部翻译，而是挑选了其中的七首。有三首就是在中臣清麻吕的宅邸聚会中所作。另外四首，则歌咏了山中的马醉木（详见附录）。
马醉木这个名字大概来自于日本，中国古代称之为梫木。据说这是《本草拾遗》中的叫法，可是我去翻看资料时发现，其实《拾遗》中并没有描写其形态特征，只有两句话概况：树如石榴，叶细，高丈余。四月开花，白如雪。所以李时珍也并不确定梫木到底是种什么样的植物。只是说“其状颇近山矾，恐古今称谓不同耳”。
而马醉木这个名字，则十分形象地点出了这种植物的特征。意思是马吃了之后要醉的。为何而醉？因为有毒。其实并不是真的醉了，而是因为其茎、叶和种子有剧毒，马匹如果误食，则呈昏睡状态。连马这么形体巨大的动物都如此，更不用说人了。所以相比起羊踯躅，醉鱼草之类的而言，马醉木的毒性应该更大一些吧。
虽然毒性很大，但是只要你不去吃它，也就不碍事了。马醉木是杜鹃花科的植物，小时候我很喜欢吃山上的映山红，吃它红色的花瓣，味道酸酸的。可是，我那时并不知道，大名鼎鼎的羊踯躅其实也是一种杜鹃花，它的体内就含有闹羊花毒素和马醉木毒素等成份，羊吃了之后就会步履蹒跚，甚至死亡。
就连它们花朵所奉献的蜂蜜也含有毒素。无论是马醉木还是羊踯躅，它们体内的马醉木毒素可以通过蜜蜂进入蜂蜜中。这种蜂蜜又被称为疯蜜（mad honey）。疯蜜也是可以食用的，只是要特别小心，食用时只取几滴滴入酒中，喝下去就会微微头晕并且进入有点幻觉的状态。人在这种状态下，大概有点飘飘欲仙的感觉吧。只是，如果你吞下一小勺疯蜜，那么你就完全中毒了，甚至有可能产生心脏问题。
所以，对于杜鹃花科植物，我们只需要欣赏它外表的美就好了。马醉木这一类杜鹃花科植物，并不像杜鹃花那样有着大大的花瓣。它们的花瓣是合拢在一起的，十分娇羞的模样。可以说，马醉木是非常迷你版的吊钟花，它每一朵小花大概只有一粒爆米花那么大吧。不过却很精致，花瓣包裹成一个小坛子的形状，只在开口出微微可以看出五片花瓣的形状。它们大多是白色的，浅粉色的，看上去清纯而可爱。
我也是去年春节前去日本旅游时第一次见到马醉木的。很巧的是，还是在金阁寺中。虽然不像前面和歌中所描绘的那样，池水中倒映着马醉木的芳容。却也是在小路的旁边，刚刚开出白色的小花。细密地挤在枝条上，粗看像是枝上的残雪。细看却又觉得玲珑可爱。我一眼就认出它是马醉木，不得不说，它坛状的小花极具特征。虽然杜鹃花科中坛状小花并不少，例如我们都非常熟悉的蓝莓。但是在日本的庭院中出现这样的小花，我的第一感觉就是马醉木。
马醉木的学名：Pieris japonica，后面那个单词就是表示大家认为它的产地为日本。而前面那个单词则取自希腊神话里主司艺术和科学的缪斯女神之一的庇厄洛斯 Pieros。那么，它们合在一起的意思就是来自于日本的缪斯女神，看来取名之人对于马醉木也是很欣赏的。其实我更希望在山间可以偶遇马醉木，因为我印象中最动人的那首和歌就是大伯皇女写给她死去的弟弟——大津皇子之诗（在翻译的时候，我还特意尝试了加入诗经的元素）：
（现代文大意）
矶上生长的马醉木呀
我想要攀折你
可是我要送的那个人
无人告诉我
他已经不在了
（古典译法）
涉彼高岗兮，折彼马醉
欲以赠君兮，君竟不归
无人告我兮，我心伤悲
（原文）
矶（いそ）の上（うえ）に
生（お）ふる马酔木（あしび）を
手折（たを）らめど
见（み）すべき君（きみ）が
在（あ）りと言（い）はなくに
【附录】
【原文】
かはづ鸣(な)く、
吉野(よしの)の川の、
滝(たき)の上の、
马酔木(あしび)の花ぞ、
はしに置くなゆめ【7-1128 作者不明】
【译文1】
河鹿蛙鸣叫
吉野川的瀑布之上
马醉木开花了
请一定不要将它
弃之不顾
【译文2】
河鹿蛙鸣山谷间
吉野川上飞瀑悬
崖边几枝马醉木
花开楚楚请君怜
【原文】
我が背子(せこ)に、
我が恋ふらくは、
奥山の、
马酔木(あしび)の花の、
今盛りなり【10-1903 作者不明】
【译文1】
我思恋你的心
就像深山里的马醉木
如今花开正灿烂
【译文2】
我恋我阿哥，恋心似花开
恰如马醉木，深山正灿烂
【原文】
春山(はるやま)の、
马酔木(あせび/あしび)の花の、
悪(あ)しからぬ君には、
しゑや、
寄そるともよし【10-1926 作者不明】
【译文1】
你就像
春山中的马醉木一样良善
那些谣言
莫要理会
【译文2】
春山马醉花，独自绽芳华
信君如此花，谣言且任它
【原文】
鸳鸯(をし)の住む、
君がこの山斎(しま)、
今日(けふ)见れば、
马酔木(あしび)の花も、
咲きにけるかも【20-4511 山形王】
【译文1】
鸳鸯居住的
你的庭院
今日一见
马醉木也正开
【译文2】
闻君有鸳鸯，双双栖庭院
今日始得见，马醉花亦艳
【原文】
池水(いけみず)に、
影さへ见えて、
咲きにほふ、
马酔木(あしび)の花を、
袖(そで)に扱入(こき)れな
【译文1】
我见那池中的倒影
是盛开的马醉木
何不将它
放入袖中——【20-4512大伴家持】
【译文2】
低头看池水，娇花影重重
原是马醉木，何不笼袖中
【原文】
礒影(いそかげ)の、
见ゆる池水、
照るまでに、
咲ける马酔木(あしび)の、
散らまく惜しも——【20-4513甘南备伊香真人】
【译文1】
岩石倒映在池水中
盛开的马醉木
光彩照人
可惜飘散了
【译文2】
矶影入池中，马醉池边开
照水映娇容，花落诚可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