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有来生》:茶凉了尚可续,人走了何以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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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2-10-08 02: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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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23-11-01 15:50
阿明:今生的我还在等前世诀别的一泪词;手握杏叶的承诺而你此刻身在何处。
阿九:如今的我仍在煮青花瓷杯的半盏茶;可你转世的脸孔究竟轮回在哪一户。
1.
所谓三世情缘。
第一世,他作银杏,她为杜鹃。
第二世,他作马贼,她为人俘。
第三世,他作尾生,她为罗敷。
2.
雅萍(原著中阿七)对小玉说:真是见了鬼了,上山忽然走错道。平时走了千百回的,闭眼我都能走到的,嗳,你说奇怪不奇怪,我明明看见院门了,就是偏偏走不到这。真是活见鬼。(原著此作“我真觉得奇怪,昨晚从山下走到这儿竟足足走了半夜,平时一小时也就足够了,怎么会忽然迷路了。不过我总觉得不对,总觉得明明已到这院门外,偏偏就是走不到。”)
一样的石桌石凳,是须兰脱口而出的“狐狸下棋处”?一样的院中大树,女主人公絮叨去时经梦,镜头轮回式经她背过到面前,“我好像也是煮好了茶在等人,不记得是在等谁了……”镜头再转一圈,女子俩对牢梳妆镜,仿佛前世也有过的,前世与今世的重叠,本我与镜我的对比,镜照般一式一样。镜后瓶中杜鹃火放如旧,却非当年他送的那一枝。
阿明驾轻就熟的来到,小玉(或阿九)按捺牢心悸(或心喜?)请他坐下吃茶。鬼语人言,幽明殊途,聊斋情景。“我端起桌上的茶杯,茶已凉了,静静的,有半卷的茶叶半沉半浮在中间,像有一种古老的传说在沉沉的空气中冻结着,露着一半结局,卷着一半人生。”
他刚走,她即刻想念,念他轻声叹“哎,阿九”。语气这样轻柔,仿佛略重,词藻中的阿九会碎,“她恨我,开始时我不知道,后来我才慢慢知道,我一直对她很好,唉,阿九。”
哎,她开始听他说她,哦,不是她,是她。
3.
她是陌上花开好,他是行马过路客,本该没缘法转眼分离乍,却不想他哒哒的马蹄兀自惊醒了一场春梦(原著里“弟弟上山打猎,是追一只鹿,不知不觉走到山的那边,山的那边是大片大片的桃树林,那时节正值花盛时节,开得煞是灿烂,桃树边是倾泻而下的瀑布,弟弟看见了一个女孩子正坐在溪石上看书……” )。她怎可以那般美,美得触犯了他。“她喜孜孜而坐……她的人,竟像是春浓时偶从花树下过,无意间落英满身,这样的草草,这样的天成,使从她身边走过的人唯有思无邪,连艳羡的念头都不想到有。”(须兰语)可他见了她,变得思有邪,不顾她愿强抢策马而去,他们追逐于青天白日流水汤汤,好比是伊甸园初生的亚当夏娃,因未吃得蛇诱劝之果,是以豪不开窍,只好用抢的,最原始最直接的欲念催生情意萌芽。他像孩子得到礼物藏着掖着不肯给人瞧,那种忽而成了自己的莫名欢喜,真不知如何才好,只得缠缚她,呆看她一宿,是《诗经》里说的,“子兮子兮,如此粲者何!”
她却不为所动,明眸乌丝朱衣,散着不容侵犯的决绝,她一直走一直走到山顶去,望着山那头直至斜阳落,他尾随其后,微风拂过两人的衣裳,此间,天地有大美,迹近于无形,他不懂她,但决定娶她。新物握在手的进退两难,过分*怕吓坏了她,冷置她又心有不甘。待漫山遍野的杜鹃花开,他采撷归来,妆点一室,其情殷殷,为她,那红便像新妇嘴上细擦的胭脂。她不是不晓得他鲁莽而笨拙的讨好,可惜恨如山不平仇似海难填,此怨浇她长大饲她成形,藏在血液里的东西,时不时警惕你犯戒,不能轻易给抹煞。他画她,赠她礼,试尽百宝只为美人千古笑,看那走石飞沙也为伊心跳。长日无事,他仅仅看她,看她绣杜鹃,仿佛看她和看本身便即人世间最大的吉祥事。她能说话,但不敢说话,她怕一开口,就坐实这份情,再也瞒它不住,一任数年锤炼精心伪装统统泄了底。于是乎她的无言以对化作千万次的重复——“茶凉了,我再去给你续上吧”,以抽身续茶的借口来暂缓自己快将离体的心,伊心事那么重那么重,还要银汉无声转玉轮。原来所有的淡淡,都埋着几许深深。然而他不懂,他真的不懂,他原可以更懂她些的,却叫年少气盛的骄矜蒙住尘。
“她一定不愿意的,你那样的把她抢来。”小玉总结故事,阿明听了说,“是啊,她不会愿意的,她怎么会愿意呢。”
后来的后来,人人都似编剧,各个猜得出结局。女子是仇敌的二代,与乃哥合谋来报仇,男主人公的大哥因她泄密而亡,他痛彻心扉颤抖持*,面对那个美丽的诱因,迟迟下不去手,他痛,她何尝不感同身受。在为爱情牺牲的方面,总归女子多勇敢,“砰”的*响结束余生,身边汪满血,脸颊还挂着桃花样微笑。她一字一血道:“今生今世,我们所走的路都错了,时间不对,地点也不对,来生我们再会,来生我会等你。”那时那刻太阳刚好初升,灿烂阳光照得一树绚丽。
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造就了一场错误的相遇——
“我走在迷雾花园里寻找爱走过的记忆
半清醒半迷醉来去的痕迹
梦醒忽然发现已经不是原来自己
一颗心徒留下错误的相遇”
时间地点就是对,人又错了,怎样都错过,或早或晚。
他们相约来生见于银杏树下,“杏”也“信”耶,它意喻“一生的守候”。
耗费五十年他才恍然悟出,只要她是幸福的他其实就已经等到了结果,这幸福是否他所给予抑或等不等得到她人,已经不重要。
4.
俞飞鸿是这样的女子,大方,清爽,知性,美的有些许强势,台前聊天会言及《海上花列传》,语调轻柔婉约,语气直面可辨,私底下人称其“飞哥”,如果对手不是段奕宏,恐怕压不住她的大气。影片里她仍作可观的*扮相,乍看依旧是《乱世桃花》中外柔内刚的柳絮,身边少了裴元庆同秦琼,其实原著《银杏,银杏》多处指有桃花,不知缘何电影改作杜鹃,其实桃花好,花语“爱情的俘虏”,正应了情节;再看倒仿佛惊鸿仙子重现江湖,端的聪颖比过赵敏气度赛过盈盈。须兰讲,因惊,故而艳。仙子名杨艳,俗,但配她,但觉名如其人。甫一登场,便觉“惊鸿”两字,莫不是为她而独设,结尾倒于李寻欢手,恹恹说,如我这般女子,怎可忍心活至鸡皮鹤发?在我最美丽的时候死在我最心爱男人的怀里才安。几幅近景,不免实心道,最怕英雄陌路美人迟暮。
当初王朔一句“为什么你不自己拍呢?你行的。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使她下定决心十年磨一剑,至今,剑打磨出来了,能不能啸江湖,还得票房与口碑说了算。纵观此前上演的两部女导演作品,均获佳绩。俞女既无依萌的丰厚资金,亦无姚树华的明星阵容。单靠自强挑大梁,想这十年,一幕幕戏早在脑海中来回走了无数遍,好也不好。好处是熟,坏处是太熟了,不容别人质疑。影片的音乐和画面均相当质感,草原戏甚有《卧虎藏龙》的气息,段奕宏几声无词句的吼也颇有山寨气,生来就跟马痞似的,可马痞亦为柔情汉,冲突的戏码怎能不好看。
它具备所有红到发紫的条件。唯美,悲剧,人鬼痴缠,前世今生;编剧是张派作家,文艺青年的大爱;摄影黎耀辉,摄影助理何宝荣,熟悉透顶;剪辑林安儿更一流,磨刀霍霍向大片;录音美术服装设计,皆有头有脸人物,随意拉出哪个来,都是独挡一面的。本欲七夕上映,却因故推迟,赶上鬼节,哭笑不得,冥冥中自有定数。在大光明看上午场,左右不过十人,映后没几天就碰撞全民闷锅群戏《建国大业》,匆匆端盘子下台,输在节骨眼上。可就是这样一部从头至尾无有悬念的纯情片却令我泣到失声,或许活见鬼了吧。
回程途中见报有登,《人鬼情未了》的男主角帕特里克因胰腺癌不治去世。
5.
“‘不,’他长长地吁了口气,凝目仰视着那清冷的月亮,‘开始几天,我都不知道我在想些什么,她害死了大哥,我恨她,可是有一天晚上,我做了许多个梦,总是梦见她那样微微笑着端一杯茶,跨进门来,总是梦见那照得一树绚丽的银杏树,我喊她,她却不回答,我猛地从梦中醒来,那一刹那我清清楚楚地认识到,原来她在我心中是那样深,不管我恨她,或者是喜欢她,如果让我选择一次轮回的机会,我会选择跟她呆在一起。’
‘后来为什么没有?’
‘等我明白这一点,再去追她,已经晚了。’他平静地说,可是难掩心中的伤痛,‘她以为我仍在世上,便急着进入轮回,再入人世,她认为我会在上面等。’
‘可是你下来找她了?’
‘嗯,’他微微点头,‘我一直没有找到机会进入轮回道,我恐怕……今后再也找不到她了,这一念之差,唉,这一念之差,可能会使我们错过千百万年,才有一次相逢的机会。’
‘那你怎么办?’
‘我?我守在轮回道的附近,我总觉得也许有一天她也忽然回来,如果我再走了,可能又生差错。’
‘可是她不是上来了吗,如果她忘了她前生的事怎么办,她怎么知道你在下面等她。’总觉得有些事忍不住要问个明白。
‘不,她会知道的,她会知道的……’他喃喃地道,忽然他凝目注视着我:‘她也许会忘了,可我一见面就会认出她,就算她忘得太多太多,可在她心里总有一种深切的思念,我感觉得到,也许……也许她会到这儿来。就算她忘了她说过的每一句话,许下的每一个诺言,可我会永远记着,只要她哪怕在无意中说出多年前曾说过的一句话,我就知道她没有真的忘记,有一天我会等到她。’
我傻傻地看着他,不由自主地说:‘她多年前说出的一句话?’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对,而眼里的银杏树却不再黝黑,仿佛闪跃着阳光,那照得一树的亮丽呵。”
爱恨情仇都是戏,做的好皆可楚楚。类似片不计其数,却存几个能记住?
阿明和阿九全力演绎了他们自己,局外人明眼,局内人糊涂,国人的精髓全在个“等”字上头。没有等便没有爱。等的途中惊现爱的存在。
然而,在无限重复的遇见中,竟无一次是对的遇见。
6.
他们说,走过黄泉路,踏过奈何桥,就能望见三生石,它刻满每个人的前世今生和来世。包括树下的等待,花前的诺言,月里的箫声,风中的眼泪。
阿明期限已到,不知是否还能重入轮回道,若不能,恐怕是要魂飞魄散了吧。作为一个鬼,最怕的事莫过于此。而终于知道前因后果的阿九,余生该如何渡过,恐怕不会再写信给秦言诉爱意了,谁知道呢,影片总在最讨巧的地方戛然而止。
也许阿九选择再死一次,去追寻他的脚步,自绝于银杏树下,只是这一次,又要错过多久?再等“僧敲月下门”,再盼“幽期不负言”,五十年,能等得到,属幸运事。多数再不会碰见,没准纵使相逢应不识,便是识得又怎知对方还记得?也许大家都忘记了,从此擦身而过——相逢却不能相识……相认却不能相和……相遇却不能相知……相爱却不能相守……
“眼泪在闭上双眼前和溅出的血凝结,好想再好好看你一眼在喝梦婆汤前。”
“我是谁,我是谁。是谁的血,一滴滴渗入树根的泥土,是谁的眼睛忧伤地凝视着我,是梦着,是醒着,是前生,是今生?回过头,却见那僧人,微笑地注视我,眼中却隐隐闪着泪光。
那是谁?那个僧人?那棵银杏树在叹息……满山谷的桃花啊,那样多,那样多,是谁在桃花的小径上缓缓下马?清冷山水?哪儿来的清冷的水纷纷溅在我脚上。
灯光下,好暗的灯光啊,院内的银杏树叶仿佛在叹息着,茶已凉了,茶已凉了。
‘喂,你等我,你等我一下,我们约好的,要等……’
我听见自己在大叫,那个黑衣的僧人却缓缓地远去,他忧郁地俯视我,我知道他再也不会来了,再也不会来了。
早上醒来时,自己却听得阿七在院中惊叫,急忙赶出时,只见院中那棵极古的银杏一夜之间竟枯死了,而太阳初升,照得一树绚烂。我一低头,泪水不禁流了满面。”
7.
那一世,你为杏树,我为桃花。
那一世,你为*手,我为敌女。
那一世,你为痴鬼,我为人妇。
倏忽一念,三生已过……来生,你还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