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较一下《壶口瀑布》与《在长江源头各拉丹冬》的不同写法
发布网友
发布时间:2022-09-18 06:50
我来回答
共1个回答
热心网友
时间:2023-10-20 19:25
温书
这两篇文章都是五四制语文八年级下册第五单元的课文,都属于游记。
《壶口瀑布》是当代作家、新闻理论家、学者梁衡的一篇游记。《在长江源头各拉丹冬》是山东济南作家马丽华的一篇游记。现附两篇文章如下:
《壶口瀑布》梁衡
壶口在晋陕两省的边境上,我曾两次到过那里。
第一次是雨季,临出发时有人告诫:“这个时节看壶口最危险,千万不要到河滩里去,赶巧上游下雨,一个洪峰下来,根本来不及上岸。”果然,车还在半山腰就听见涛声隐隐如雷,河谷里雾气弥漫,我们大着胆子下到滩里,那河就像一锅正沸着的水。壶口瀑布不是从高处落下,让人们仰视垂空的水幕,而是由平地向更低的沟里跌去,人们只能俯视被急急吸去的水流。其时,正式雨季,那沟已被灌得浪沫横溢,但上面的水还是一股劲地冲进去,冲进去……我在雾中想寻找想象中的飞瀑,但水浸沟岸,雾罩乱石,除了扑面而来的水汽,震耳欲聋的涛声,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只有一个可怕的警觉:仿佛突然就要出现一个洪峰将我吞没。于是,只急慌慌地扫了几眼,我便匆匆逃离,到了岸上回望那团白烟,心还在不住地跳……
第二次我专选了个枯水季节。春寒刚过,山还未青,谷底显得异常开阔。我们从从容容地下到沟底,这时的黄河像是一张极大的石床,上面铺了一层软软的细沙,踏上去坚实而又松软。我一直走到河心,原来河心还有一条河,是突然凹下去的一条深沟,当地人叫“龙槽”,槽头入水处深不可测,这便是“壶口”。我倚在一块大石头上向上游看去,这龙槽顶着宽宽的河面,正好形成一个丁字。河水从五百米宽的河道上排排涌来,其势如千军万马,互相挤着、撞着,推推搡搡,前呼后拥,撞向石壁,排排黄浪霎时碎成堆堆白雪。山是青冷的灰,天是寂寂的蓝,宇宙间仿佛只有这水的存在。当河水正这般畅畅快快地驰骋着时,突然脚下出现一条四十多米宽的深沟,它们还来不及想一下,便一齐跌了进去,更涌、更挤、更急。沟底飞转着一个个漩涡,当地人说,曾有一头黑猪掉进去,再漂上来时,浑身的毛竟被拔得一根不剩。我听了不觉打了一个寒噤。
黄河在这里由宽而窄,由高到低,只见那平坦如席的大水像是被一个无形的大洞吸着,顿然拢成一束,向龙槽里隆隆冲去,先跌在石上,翻个身再跌下去,三跌、四跌,一川大水硬是这样被跌得粉碎,碎成点,碎成雾。从沟底升起一道彩虹,横跨龙槽,穿过雾霭,消失在远山青色的背景中。当然这么窄的壶口一时容不下这么多的水,于是洪流便向两边涌去,沿着龙槽的边沿轰然而下,平平的,大大的,浑厚庄重如一卷飞毯从空抖落。不,简直如一卷钢板出轧,的确有那种凝重,那种猛烈。尽管这样,壶口还是不能尽收这一川黄浪,于是又有一些各自夺路而走的,乘隙而进的,折返迂回的,它们在龙槽两边的滩壁上散开来,或钻石觅缝,汩汩如泉;或淌过石板,潺潺成溪;或被夹在石间,哀哀打漩。还有那顺壁挂下的,亮晶晶的如丝如缕……而这一切都隐在湿漉漉的水雾中,罩在七色彩虹中,像一曲交响乐,一幅写意画。我突然陷入沉思,眼前这个小小的壶口,怎么一下子集纳了海、河、瀑、泉、雾所有水的形态,兼容了喜、怒、哀、怨、愁,人的各种感情。造物者难道是要在这壶口中浓缩一个世界吗?
看罢水,我再细观察脚下的石。这些如钢似铁的顽物竟被水凿得窟窟窍窍,如蜂窝杂陈,更有一些地方被旋出一个个光溜溜的大坑,而整个龙槽就是这样被水齐齐地切下去,切出一道深沟。人常以柔情比水,但至柔至和的水一旦被压迫竟会这样怒不可遏。原来这柔和之中只有宽厚绝无软弱,当她忍耐到一定程度时就会以力相较,奋力抗争。据徐霞客游记中所载,当年壶口的位置还在这下游一千五百米处。你看,日夜不止,这柔和的水硬将铁硬的石一寸寸地剁去。
黄河博大宽厚,柔中有刚;挟而不服,压而不弯;不平则呼,遇强则抗,死地必生,勇往直前。正像一个人,经了许多磨难便有了自己的个性;黄河被两岸的山,地下的石*得忽上忽下,忽左忽右时,也就铸成了自己伟大的性格。这伟大只在冲过壶口的一刹那才闪现出来被我们看见。
《长江源头各拉丹冬》马丽华
1987年3月上旬,我随电影摄制组走向各拉丹冬,就近安营扎寨。寒冷季节里汽车可以驶过冰河,直接进到山脚冰塔林中。熟悉地貌的向导布擦达讲,各拉丹冬有阴阳二坡,西北阴坡尽是冰雪,景色单调,东南阳坡才好看。的确,阳光使这位身披白色披风的巨人变化多端:融雪处裸露出大山黧黑③的骨骼,有如刀削一般,棱角与层次毕现,富有雕塑感。近些年来,骤然掀起一股长江考察热,一拨又一拨中外勇士在此迈开了认识长江的第一步。短短几年里,先后有十多位探险者壮烈献身于这项人类事业。
季节上的隆冬将尽,但严寒还将在此驻防三两个月。远不是秋高气爽时节的明媚,这一个风云变幻的季节里,气势磅礴的密云来去匆匆,形如金字塔的各拉丹冬主峰难得在云遮雾障中一现尊容。
在各拉丹冬以东几公里处有牛粪可捡的草坝子上,我们搭起牛毛帐篷。
安托师傅他们从崖底冰河里背回大冰块,我们喝上了长江源头的水。海拔接近六千米,力大如牛的安托师傅做起活儿来也不免气喘吁吁。他说自己是海拔低些的聂荣县人,所以不很适应。我就更不在话下了。此刻倒霉迹象接踵而至频频小震酝酿着某一两次大地震:手背生起冻疮,肩背脖颈疼痛得不敢活动,连夜高烧,不思饮食…活动时只能以极轻极慢的动作进行,犹如霹雳舞的太空步”。
这样的身体状况真是大煞风景。但愿它不要影响我的心态,各拉丹冬值得你历尽艰辛去走上一遭。我们把车停在冰河上,踏进这块鲜有人迹的冰雪世界,在坚冰丛莽间的一个砾石①堆上竖起三脚架。我双手合十,面向各拉丹冬威严的雪峰行了跪拜大礼,虔诚而愚蠢—一各拉丹冬是男性神,据说这方圣地并不欢迎女人,不久它便让我领教了一番。它还不喜欢人们过于恭顺,在等待云散天晴的日子里,面对大家的恳求它不为所动;等到导演用粗话诅咒的那一天,它可就在蔚蓝的天幕下十分情愿地露了面。
这里便是著名的长江奇观之一的冰塔林。从砾石堆上四面张望,晶莹连绵的冰峰、平坦辽阔的冰河历历在目。杰巴、安托、开大车的大胡子师傅,头戴狐皮帽,身裹羊皮袍,肩扛比人身还长的大冰凌,蠕动在巨大的冰谷里,一列小小身影。远方白色金字塔的各拉丹冬统领着冰雪劲旅,天地间浩浩苍苍。这派奇美令人眩晕,造物主在这里尽情卖弄着它的无所不能的创造力慢慢从砾石堆上走下来,慢慢沿冰河接近冰山。这一壁冰山像屏风,精雕细刻着各种图案。图案形态随意性很强,难说像什么。从狭小的冰洞里爬过去,豁然又一番天地。整座冰塔林就由许多冰的庄园冰的院落组成,自成一天地。我用新近装备的柯尼卡拍彩照,使用标准镜头受限,没同时配起变焦镜头使我后悔了一辈子—拍一座完整的冰山,要退出很远。正是在后退的当儿,脚下一滑,分外利落地一*坐在冰河上,裂骨之痛随之袭来。这一跤,使我在后来的旅行中备受折磨。回那曲②拍了片才知道,娇贵而无用的尾椎骨已经折断,连带第八节腰椎也错了位。
往下的情景多少有些凄凉。此地海拔已超过六千米。头痛,恶心,双脚绵软,呼吸困难——典型的缺氧反应,外加新伤剧痛。索性哪儿都不去了,一个人蜷卧在最近的这座冰山脚下。眼看着兴致极高的伙伴们,大口喘着气,扛着摄影器材,翻过一面冰墙,不见了说不见又出现了一个,老远喊我:“都到这地方了,不到处转一转,多亏呀!”他从冰墙那边翻过来,到小车里取盛放胶片的箱子。为节省体力,就在冰面上推。
我要死了。”我少气无力地说,声音空空荡荡,随即散失在冰原上。
置身于冰窟,远比想象的要温暖,穿着件腈纶棉衣,外罩一件皮夹克,居然感觉不到冷。风一刻不停地呼啸,辨不清它何来何往,仿佛自地球形成以来它就在这里川流不息,把冰河上的雪粒纷纷扬扬地扫荡着,又纷纷扬扬地洒落在河滩上、冰缝里。渐渐地冰河已光滑难行。从北京来的摄影师大吴,负责拍一本有关藏北的大型画册,具有国际先进水平的照相器材就装在一个很考究的箱子里,唯恐摔坏了,便推着箱子在冰面上爬行。他用奇怪的“鱼眼”为我拍了一张反转片,一部分精神和生命就寄存在这变了形的仙境中了。
是琼瑶仙境,静穆的晶莹和洁白。永恒的阳光和风的刻刀,千万年来漫不经心地切割着,雕凿着,缓慢而从不懈怠。冰体一点一点地改变了形态,变成自然力所能刻画成的最漂亮的这番模样:挺拔的,敦实的,奇形怪状的,蜿蜒而立的。那些冰塔、冰柱、冰洞、冰廊、冰壁上徐徐垂挂冰的流苏,像长发披肩。小小的我便蜷卧在这巨人之发下。太阳偶一露面,这冰世界便熠熠烁烁,光彩夺目。端详着冰山上纵横的裂纹,环绕冰山的波状皱褶,想象着在漫长的时光里,冰川的前进和后退,冰山的高低消长,这波纹是否就是年轮。
第二天,仍随大部队进入冰塔林。在滑极了的冰河上一点点挪动,时而也需爬行—人们越发有经验了,在有坡度的地方,就翻身滚将起来—终于过了冰河,我便半卧在砾石滩上仔细寻找起来,看有没有贝壳、植物之类化石,或者古人类生活过的痕迹,可是很遗憾,没有。而我似乎已经衰竭,心想碰巧哪一口气上不来,就长眠于此吧。
见我再也没力气返回了,杰巴他们开着车过来,接我过这一段冰河。
拍电影的那一伙不知又发现了什么新*,久久不回来。不甘心在车里闷坐,又挣扎着去那座冰河中间的砾石堆。过午的太阳强烈,冰面疏松多了,有流水漫溢出来。此刻除了风声,还有一种声音轻易便可辨别出来。那是坚冰之下的流水之声,它一刻不停,从这千山之巅、万水之源的藏北高原流出,开始演绎长江的故事。
不见自然生物痕迹,但今天的确有人活在各拉丹冬的近旁。
以上两篇同为游记,从写作角度来看,两篇文章却有些不同。
一,写景线索不同。《壶口瀑布》游踪不太明显,空间变化不大,作者是站在“河心”这一立足点上游目四顾,变化视角;《在长江源头各拉丹冬》是按时空顺序行文,采用移步换景的写法,先是途中远眺,然后在砾石堆上四顾,然后靠近冰山近看,接着进入冰塔林细观。
二,内容的侧重点不同。《壶口瀑布》选择了最能体现黄河壮美景象的“美点”进行集中描绘,并融入了作者自己的主观感受;《在长江源头各拉丹冬》对各拉丹冬的雪山的“外形美”着墨不多,写个人“苦难”的篇幅却不少,或者说这篇文章更偏于主观化、印象化地写景物的“神韵”。
三,表达感受的方法不同。《壶口瀑布》将自己的观景体验融入景物描写中,同时也用不少的篇章表达自己的思考;《在长江源头各拉丹冬》里很少有直接抒情、议论的句子,甚至直白的表达也很少,作者都是将自己细腻的感受与思考渗透在写景叙事的字里行间。
四,审美倾向和思维方式不同。梁衡面对枯水期的壶口瀑布虽也惊叹,更多的是旁观欣赏,他的思维方式偏重人文主文,擅长从景物中引出关于人生的思考,厚重而深刻;马丽华的思维方式偏重于自然主义,文中关于自然伟力和无尽时空的思考融在对自然的敬畏、礼赞中,含蓄邈远,富有诗意。
五,语言风格不同。《壶口瀑布》的语言既宏阔又不失细腻,既有画面感又有动态美,既畅达又经过精心提炼;《在长江源头各拉丹冬》的语言似不经意,又颇为工巧,有着与景物相称的庄重典雅。
以上是我比较的二者之间的不同,希望大家体会感受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