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语·八佾第三》22:“就人不就事”与“就事不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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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3-02-23 08: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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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24-03-24 12:15
子曰:“管仲之器小哉!”或曰:“管仲俭乎?”曰:“管氏有三归,官事不摄,焉得俭?”“然则管仲知礼乎?”曰:“邦君树塞门,管氏亦树塞门。邦君为两君之好有反坫,管氏亦有反坫。管氏而知礼,孰不知礼?”
流落至陈地的孔子,在得悉宰我对于鲁哀公的谏言与引导后,非常老道地谈了自己的看法:“成事不说,遂事不谏,既往不咎。”
可见,孔子不仅是一位伟大的思想家、教育家,更是一位稳重的历史学家,有着鲜明的历史唯物主义观念。懂得客观地看待历史,轻易不去臆测和评价历史人物的具体做法。
然而在《论语·八佾第三》这段评论管仲的话中,孔子先后论证了管仲的三处不是:一是器小;二是不俭;三是不知礼。为什么孔子的思想会突然出现这么大的反转呢?一个意向稳重、厚道的人,怎么会一下子变得浅薄了?
继续翻阅论语,在后半部的《论语·宪问十四》中,孔子认为“管仲相桓公,霸诸侯,一匡天下,民到于今受其赐”,甚至说:如果没有管仲,他自己恐怕也只是披发左衽的野蛮人。
一方面强调管仲居功至伟,另一方面又点明管仲器小、不俭、不知礼。到底是孔子脑子凌乱了,还是孔子的弟子汇编《论语》时脑袋被驴子给踢了?
显然都不是,实际上,这恰恰是孔子历史唯物主义哲学观在教学活动中的具体运用。
一、为何说管仲“器小”
我们为什么要公开评价一个人?
只有一个目的,就是尽可能用这个人身上存在的问题或优点提醒和激励听众。
毋庸置疑,孔子本人对管仲在历史上的功绩是无比推崇的。但说到管仲这个人,孔子仍然希望他的弟子门能够有一个客观的评价,不能因为一个人有功绩了,就盲目地认定他身上的诸个方面都是好的。这同党讲的“功是功,过是过,功不抵过”是一致的。
在教学过程中,孔子希望借助管仲这个例子,来教会弟子们如何客观得看待一个人。
从这个角度讲,孔子说“管仲之器小哉”时,是充满了惋惜的。就好像看到一个本可以琢磨成旷世奇玉的材料,一不留神被打造成了一只手镯。对于真正懂玉石的人来说,这是一桩太让人感到惋惜的事儿了。
管仲的时代早于孔子,孔子看管仲,是充满了敬意的。说“管仲之器小哉”,意思是说可惜了,如果管仲的器再大些,一定更加的了不起。所谓“器”是一个人的器量、心量,而一个人的器量、心量,通常跟这个人的识量、识度有关。孔子的这种惋惜里面,实际上还夹杂着些许“事后诸葛亮”的识量。管仲是春秋时期,较早帮助主子成就霸业的人。站在历史演变的后来结果去看,管仲当时完全可以辅佐齐桓公步入王道,而不是走等而下之的称霸之路。
二、缘何又说管仲“不俭”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听到不喜欢背后说人坏话的孔子忽然说起已经故去的管仲的不是,他的弟子们赶紧上来替老师打圆场。姑且先不说管仲是不是器小,那个留下了中心思想为“俭”的不少文字的管仲一定是守俭的吧。
孔子最想告诉学生的不是管仲如何如何,而是如何客观的看待一个人,尤其是客观的有过巨大功绩的历史人物——管仲。因此,他当然不肯买弟子们圆场的帐。他老人接着说:“管氏有三归,官事不摄,焉得俭?”
这个“焉得俭”,显然是反问,是教学生做自己独立的思考,不要人云亦云,要学会以历史事实为依据。
历史事实是“管氏有三归,官事不摄。”钱穆先生认为,“三归”说的是管仲有三处府第可归,天天盘算着回哪个家,到那个家去办公,显然不是一个真正崇尚节俭的主儿。至于“官事不摄”,钱穆先生认为管仲在三个府第内处理不同的事务,从来不含糊、混搭。这与时下流行的“政务办事大厅”制度,显然是违背的。这种不含糊、混搭,常常让办事者走更多的衙门,看更多的脸色,事情更难以办成。显然也是与“俭”相违背的。
南怀瑾先生认为孔子说的“三归”是管仲的宰相府——三归堂,先生主观臆测三归堂是讲究漂亮的,与俭朴不合。南怀瑾先生还将“官事不摄”解读为管仲时期,编办对于编制和制度的执行不严,不懂得精兵简政,造成了许多人力资源上的浪费。
具体的解释虽然不同,但总体意思是一致的。铁证如山,我们很难说管仲是个真正践行“俭”的人。
三、凭什么说管仲“不知礼”
司马光在《资治通鉴》开篇中讲:“天子之职莫大于礼,礼莫大于分,分莫大于名。何谓礼?纪纲是也。何谓分?君臣是也。何谓名?公、侯、卿、大夫是也。”他将礼作为周王朝存在的纪纲。
《礼记》中强调“礼者,天地之序也”,强调礼在明确天地之序中的作用。司马光和《礼记》中讲的礼,都不简简单单是一种具体的素质、素养表现形式,而是天地秩序之本,是国家的立国之本。
所以,孔子批评管仲“不知礼”,引证的是两件事:一是“管氏亦树塞门”,二是“管氏亦有反坫”。因此,孔子反问“管氏而知礼,孰不知礼?”
所谓“树塞门”,就是在大门外建立屏风。春秋时期,只有诸侯才能在大门建设屏风,管仲在自家门前也建设了屏风。所谓“有反坫”,就是在堂上设有放置酒爵的设施。春秋时期,只有诸侯才能在堂上设置这样的设施,用以方便宾主宴饮酬谢。普通人都是用竹筐盛着酒具,放在堂下的。管仲的堂上也设有反坫,与当时的齐桓公没有分别。
评价一个人时,是就人不就事的。不能因为他建立过丰功伟绩,就把他说得处处都高大上,全身都是优点。也不能因为一个人默默无闻,就将他说得一无是处。
评价一段历史时,是就事不就人的。不能因为这个人在做人上,甚至道德上有瑕疵,就磨灭他在历史上的功绩。也不能因为一个人在做人上是个道德万人,就肆意扩大他对于历史发展的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