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来香儿美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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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3-03-02 0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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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23-05-19 00:38
夜来香儿美文
夏天来临的时候,赵大娘走不了路了。
她坐在门口一张溜光的矮竹椅上,竹椅向后靠着老房子的墙。她轻轻挪了挪大腿上遮着的毛毯,看赵大爷佝偻着背,在院落的那一头种葱花。
“多贵的菜啊。”赵大娘喃喃地说:“两根葱就要一毛钱,还不如自己种点。”
赵大爷低沉沉地嗯了一声。阴晴不定的四月天,空气中到处弥漫着泡桐花的香味。赵大爷感觉鼻子似通不通,*的很不舒服,于是三两下插完手里那几根细如松针的仔葱,揉了揉鼻子,顺手把从墙根下拔出来的一小把杂草抖开泥。当他正要把杂草扔进垃圾筐的时候,发现手里的杂草中有几棵像豆苗一样的嫩芽儿,便仔细地挑出来捏在手指上,眯着眼睛端详。
“不定是蔸荷包豆哩。”赵大娘笑着说。
“荷包豆?”赵大爷眼前晃过一片片在轻风中摇曳的绿叶,“那就种起。”说着就在墙边的泥里抠开个小坑,把苗摁了下去。
“荷包豆长起来啊,暑天这院子就阴凉了。”赵大娘边说边从手旁扯出根篾子,编了个漏筐,叫赵大爷:“盖在上面,别让鸡给叮了。”
那棵小苗就这样一天天的,在赵大娘的眼皮下长起来了,却不是荷包豆,是棵夜来香儿。
“哎呀,夜来香儿毛虫多。还是荷包豆好,不惹虫。”淋完了淘米水,赵大爷在花苗边插了几根细竹枝,好让花蔓顺着竹枝爬上已搭好的凉棚上,回头跟赵大娘说。
赵大娘一边笑吟吟接过话说:“哎,夜来香儿更好。开了,摘下花来,和几片肉在一起打汤,很鲜甜的。一个夏天就有汤菜了。”
赵大爷想了想,觉得也是这么个理。他凝视着那棵茁壮成长的`苗,眼光亲切而柔和。似乎那已经不再是棵普通的嫩苗,而是像两口子抚养的孩子,正一天天地长大了,懂事了。
很快,凉棚上爬满了青绿的花藤,花叶密密挤挤地撑开了一院风凉。一簇一簇的花朵,星星点点在叶片间挤弄闪亮的眼。赵大爷每天都扫得干干净净的院子里,散落着阳光细微的光斑,万花筒般扑朔迷离。邻里放暑假的几个孩子将小桌椅挪来了,边做作业边玩儿,还拍着手掌唱儿歌,逗乐了趁赵大娘打盹儿时,偷偷溜上花棚调皮的梦儿。
夜里。赵大爷坐在门边乘凉。那张小竹椅,挪挪身子就咔咔作响。赵大爷摊开烟包,掀起张烟纸,捏一小撮烟丝,慢慢卷起,折头,点燃了。这会儿清亮的月儿缓缓躲在了云后,院子的一切隐隐约约的好似仙境。望着墨绿色的花棚,捕捉着从远处断断续续传来的二胡声,赵大爷“吧嗒吧嗒”把烟吸得正欢,随口说的话,飘忽得倒像是自言自语了。
“这夜香花是蛮清甜。哎呀!天天吃,也有点厌……”
赵大娘在里房答话:“隔壁邻舍也不见来捡了。干脆呀,明天捡去市场去卖嘛。”
“拿去卖?”赵大爷说,“那要起早。捡下的花搁久了,就不香了……”想着想着,赵大爷又说:“只怕是太早了,又看不见捡咧。”
摇葵扇的手停了。烟也忘了吸,在指间熄火了。
“明天早晨,我拿个电瓶灯来帮你照亮拣,不就得了。”赵大娘说。拿电瓶灯照着拣花?赵大爷觉得不错,于是气也顺畅了,打了个长长的呵欠,扔了烟蒂就准备去睡觉。在木板的门就要掩上的刹那,赵大爷看到,在院子外面路边的,那盏阴私了很久都亮不起来的路灯,“刷”地一下子亮了。晕黄柔和的光华又洒满了院子,静静地歇息在花叶尖上的露珠,晶莹地闪烁着。
赵大爷觉得,明天一定会是个好天气。
第二天,天还没有亮,四下里一片寂静,嘈耳的夜虫也疲惫了似的安静下来了,只有那盏路灯依旧明亮无华。赵大爷开了门,披着衣服站在院子里,长长地吸了一口清凉的空气,满心欢喜。
赵大娘把一个洗过还晾干了水的大竹篮,平平地架在膝盖上,拧亮了电瓶灯。光柱明亮,雪白的光斑投射在花棚上,花叶间的那些夜来香儿,明明白白地显露了出来。赵大爷伸着有些僵硬的手,抖抖索索地追随着亮光,轻轻摘落着夜来香儿,一朵、两朵……
赵大娘看着有点心疼,忙说道:“慢点,慢点。”赵大爷把摘到手里的花轻放到篮子里,压低了声音对赵大娘说:“没事。别吵。隔壁的人还在睡觉。”可过了一会儿,赵大娘又忍不住说:“别忙,慢点。”
赵大爷似乎有些激动了,微微颤抖的手忽而灵活起来,手指轻捷地在花叶间翻索、跳跃着。仿佛那花棚变成了一个铺着绿绒毯的舞台,双手成了两个技艺高超的舞者,在淡蓝的追光中,点踢挪转、聚散离合,演绎着人世间历尽沧桑而无怨无悔的情感。
赵大娘看着竹篮一点点满了起来,想压低声音说好了、好了,心里忽地涌起一阵暖暖的感觉,话还没说出来,眼睛却先湿润了。
天刚亮,老俩口来到市场上,找了个地方,放下了装满着鲜嫩夜来香儿的篮子,一篮子的清香幽幽地随风飘散。
没有称,赵大爷五毛一块地随手抓起,用平时装菜后洗净积攒的塑料袋,装给来买花菜的人。赵大娘则坐在一旁收补钱,笑眯眯地跟人说:“这是红瓣的夜来香儿,打起汤来特别清甜。”说得赵大爷也心醉,大把地抓,生怕买的人不够吃似的。
赵大爷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不是在卖菜,而是在把这香甜呀,无求地分散给别人,好让更多人的日子里,都有一点伴随夜来香儿而来的,淡淡的喜悦与欢畅。
卖完了,赵大爷和赵大娘甜滋滋的相对望望,说不出的欢喜。赵大爷再往市场里边转转,用卖花得来的钱买些俩人喜好的菜,放进大篮子,和赵大娘一起回了家。
日子就这样不紧不慢的过着,赵大爷浇水浇得更勤了。那棵夜来香儿也解人意,花盛时节,每天都毫不吝啬地将花儿,满棚绚烂地开着,看得赵大娘眼睛里头啊,全是笑容。
中秋节后,夜来香儿开得渐渐少了,有时几天才能拣去市场卖一回,枯黄的叶片也开始往下落,落得赵大爷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疙瘩。
这时候的赵大娘已经起不了身了,躺在里屋,不时和在院子扫地的赵大爷说上几句话。多半是问赵大爷那夜香花,可不可以拣了。
赵大爷久不久停下扫黄叶的手,眯着眼打量着头上的凉棚,应和道:“差不多了。差不多可以拣了啊。”心底却有点凉丝丝的:没几轮拣了,这夜来香儿哦,要过季喽…
天凉时,看见市场里赵大爷面前的篮子中,还有一小堆夜来香儿。买下花问:“赵大爷,还有花拣啊?”
“这是最后的了。”秦大爷有点伤感,“今年呀,没了。”说完便收了东西,只身缓缓而去。
想着没了赵大娘的赵大爷,买花人叹着气跟旁边的摊贩拉话:“这种天啊,早晨蛮凉了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