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网友 发布时间:2022-04-29 15: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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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心网友 时间:2023-10-14 14:42
张浚不以为然,坚信自己的眼光,大力援引秦桧做上副相,经过一段时间的共事,“方知其暗”,主动断绝了与秦桧的一切来往。
赵鼎这次重居相位离他上次罢相的时间前后不过两个月,他表现得很有风度,对事不对人,尽管反对激进主张,可是对张浚本人却百般维护。
赵构恨张浚在富平和淮西搞得自己血本无归,对赵鼎说:“张浚多次耽误国事,理应贬斥到偏远地区去。”打算将他流放岭南。
赵鼎劝道:“张浚的母亲年事已高,他本人又有勤王大功,希望皇上能从轻发落。”赵构不依不饶地说:“就因他有勤王大功,所以才擢任为相,可是他担任相位期间,功难掩过。”
赵鼎跪拜不起,说:“张浚的罪过全在用人失当。皇上,谁没个眼高手低的时候?每个人要实施计谋之前,肯定会把成功和失败的因素都考虑进去的,但谁能保证万无一失?如果因为一次失策,就把人往死里整,以后还有谁敢向你进献策略呢?此事关系到朝廷以后的发展,可不能因张浚一个人而影响全局啊。”听了赵鼎一番话,赵构的气总算消了一半,同意把张浚改置到永州(今湖南零陵),宽大处理。
秦桧看见自己的离间计不起作用,于是就挟起尾巴做人,在枢府里一切惟赵鼎马首是瞻,表现得非常低调。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如果说秦桧是个演员,一定能拿奥斯卡金奖。他的演技骗过了所有的观众,包括赵鼎。短短一段时间下来,“鼎素恶桧,由是反深信之,卒为所倾”,赵鼎对他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从反感转化成了喜欢。
在赵鼎高居相位期间,赵构曾对他说:“你既然重居相位,那么朝中大臣,用谁弃谁,一切由你作主。”赵鼎的回答竟是:“现在朝廷内的大臣,只有一个人是必不可少的,他就是秦桧。”
其后,赵构又起用了沈与求等人作枢密院的负责人,并任命王庶为兵部侍郎,派到江淮重新布防。
关于江淮的布防,岳飞提出:“陛下移驾建康,就要展开恢复中原大计,近忽传淮西军马溃叛,郦琼等人胁迫军民而去。事出仓卒,其实不是士众本心,听说半道逃归人数不少,对国计造成的损失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大,皇上不必太过忧虑。臣度今日事势,刘豫贼子还不敢轻举妄动,襄阳上流目前没有贼马侵犯。唯有淮甸迫近行在,臣愿提全军进屯。万一番、伪窥伺,臣当竭力奋击,期于破灭。仍乞另外派遣军马,措置襄阳一带。伏乞睿断,详酌施行。”
赵构“降诏奖谕而不之许”。
岳飞又提出率领部分兵众到防区的边界去巡视。
赵构给他写了一道《御札》说:卿盛秋之际,提兵按边,风霜已寒,征驭良苦。如是别有事宜,可密奏来。朝廷以淮西军叛之后,每加过虑。长江上流一带,缓急之际全赖卿军照管。可更戒饬所留军马,训练整齐,常若寇至。蕲阳、江州两处水军,亦宜遣发,以防意外。如卿体国,岂待多言。”
岳飞接到了这道《御札》,只好遵命,“以舟师驻于江州,为淮浙声援”。
王庶在江淮调兵遣将,将知庐州的刘锜调往镇江,以为江左根本;任张宗颜为知庐州兼主管淮南西路安抚司公事领所部七千人去驻守庐州,派巨师古领三千人屯太平州(今安徽当涂);又从韩世忠部队中分出两支人马去屯戍天长和泗州(今江苏盱眙),总算把防线断点续传地建设了起来。
赵鼎重回相位不久,在他的大力倡议下,赵构以“兵叛之后,事既异前,迁都之举,宜俟机会”为由,准备把行都迁回临安。
赵鼎对金的态度和张浚迥然不同,张浚是个强硬的抗战派,而赵鼎的执政思路是以守为进,以静制动,以保住半壁江山为前提。他认为国家机器刚刚建立,工作重心应该定位在国内的社会经济建设上,外交及军备上可以趋于保守甚至无为。他是这样解释的:“今日之事如*病新愈,应当静以养之。如果一味追加针药,必伤元气矣。”
重回相位,就和赵构一唱一和,大谈将行都从建康迁回临安的种种好处。
对于迁都态度,其实就是战与守的态度。
长安、襄阳、成都等地都有过建都的争论,时间进入了绍兴年间,其他城市已失去了选择性,争论主要集中在建康和临安两地之间。
定都建康,可以“据要会经理中原”。
定都临安,可以随时从海上逃生。
张浚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说动了赵构将行都设在建康,罢相之际,还念念不忘地对众人说:“如果六飞回驭,恐怕士心就会解体,再想恢复中原可就难了。”
现在赵鼎却和秦桧并力策划,反其道而行,大力协助赵构将行在迁回临安府。
这一年(绍兴七年,即1137年)的九、十月间,很多驻守在地方的文武大员相继被召回建康(今江苏南京市)“入觐”。
岳飞也出现在“入觐”之列。就是这次“入觐”,岳飞又犯了一个在赵构看来是不可饶恕的大罪行。
跟随岳飞一起“入觐”的还有随军转运薛弼。薛弼从鄂州(今湖北武昌)乘船到江州(今江西九江市)与岳飞会合,同往建康府(今江苏南京市)。岳飞上了船就一连几天都躲在船舱里不出,薛弼感到非常奇怪。第四天,他不请自进,钻入了岳飞的船舱。
岳飞神情专志地伏在小案前写字,丝毫没觉察到有人进来。薛弼愣了一愣,随即近前去看,案头上全是工工整整的蝇头小楷。怎么练习起小楷来了呢?薛弼询问道。
岳飞笑而不答。
经过一番“穷诘端倪”,岳飞这才透露说,他正在拟一份密奏,是关国本的大计。( “某此行将陈大计。”)
薛弼更加奇怪了,又一再追问他所要奏陈的是什么事。
岳飞迟疑了一下,徐徐答道:根据前哨传来的谍报,金酋准备废黜刘豫,改立渊圣皇帝的皇太子为帝,意欲制造南北两个宋朝相对立的局面。当下之计,只有请皇上把在资善堂读书的建国公立为皇太子,才可以粉碎敌人的阴谋。
岳飞所说的渊圣皇帝便是赵桓,赵桓曾在靖康元年(公元1126年)立儿子赵谌为皇太子,后随同一家皇室被掳。而赵构唯一的儿子已在苗刘之变中死去,他本人在扬州行乐时受金军惊吓,丧失了生育能力,虽然遍寻天下名医,却再也没能产下一儿半女,让很多人觉得南宋小朝廷是一个“绝户”的朝廷,金人一旦以赵谌为帝,无疑会极大程度地动摇南宋军民的拥戴之心。针对这一情况,岳飞觉得有必要规劝赵构早立皇位继承人,以安民心。
继承皇位的人选是有的,原先满朝文武看到赵构憋红了脸生不出儿子,都劝他,实在生不了,就领养一个吧。赵构历经针灸、用药不计其数,既恢复不了性能力,痛苦万分,*接受了现实,同意领养一个。
当然,领养的人选不能是随便哪个平头小百姓,得是皇胄贵亲、龙枝凤脉。赵佶这一脉除了赵构外,基本上都在靖康之难中被一网打尽了。那就从其他支系中找吧。哪个支系好呢?深思熟虑了很久,赵构打算从太祖赵匡胤这一脉中挑选继承人。
当年赵光义既得到了哥哥赵匡胤的帝位,就没想过要将帝位还给赵匡胤的后人。世间传言说,金主吴乞买是赵匡胤转世,专为平辽灭宋而来。赵构觉得,只有把帝还给赵匡胤的后人,才能延续宋朝的国祚。
他说:“太祖以圣武平定了天下,偏偏子孙不能享有帝位,时过境迁,零落可怜,我现在就选取他的后人过继为我的子嗣,以告慰他在天之灵!”(“艺祖以圣武定天下,而子孙不得享之,遭时多艰,零落可悯!我今如不选取太祖后裔作为我的过继子嗣,何以慰他的在天之灵!”)赵匡胤的后代历经岁月的淘洗,地位已经退到平民的阶层了。
在负责*的努力下,终于在太祖一脉中挑选出了十个七岁以下的男孩入宫备选,最后只留下一人,送到资善堂读书,拟作太子人选。被留下的男孩叫赵伯琮,是赵匡胤的七世孙,秦王赵德芳之后。
岳飞曾到过资善堂,看见这小孩子生得聪慧可爱,不由得感叹地说:“振兴大宋的人选,不正落在这个人身上吗?”(“中兴基本,其在是乎!”)
现在金人扬言要立赵桓的儿子赵谌为帝,岳飞就决定借“入觐”之机,向赵构恳请早立皇太子。
偏偏这时候的赵构求医问神之心不死,仍在四处访医寻药,求神问卜,要他马上将赵伯琮立为太子,肯定不会甘心。而且,远离行朝的岳飞并不知道,赵构已经找到一个叫王继先的医官,该医官能炼“黑虎丹”壮阳药,赵构服后,某些方面已大有起色,生子的梦想有望实现呢。
赵构那些乱七八糟的私生活,薛弼也同样一无所知,但他听了岳飞的回答后,隐感不妥,格外担心,提醒道:“你作为镇边大将,似乎不该掺乎宫内大事。”
岳飞不以为然道:“文官和武将都是宋朝臣僚,忧心国事,不能顾虑太多。”(“臣子一体,也不当顾虑形迹”。)薛弼看见他语气坚定,还想再说些什么而终究没有说,默然退出船舱。
船只顺江而下,见证过无数人世悲苦的江水默默东流,像在无声地诉说着什么……
那天,抵达了建康府,岳飞伏地向赵构宣读自己早已写好的密奏,突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预感赵构不会批准密奏的申请,时逢十月晚秋,阴风阵阵,“冲风吹纸动摇”,岳飞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宣读奏札的声音竟莫名其妙地颤抖起来,几不成句。
奏札读完了,接下来的却是死一般的沉寂。整个朝堂很静,静得像午夜的坟场。
岳飞忐忑不安地伏在地上,不敢抬头。胸腔里的心音回荡如战鼓。
许久,头顶才传来了一个声音,很冷,像从棺材里飘出的一样,令人不寒而栗——“你虽是一片忠心,但你在外手握重兵,这种事就不要干预了。”(“卿虽忠,然握重兵于外,此事非卿所当与也。”)声音中充满了猜忌和不满。
岳飞不由得一哆嗦,有一种刀锋掠过咽喉的感觉,全身僵硬,脸如死灰。
下殿时,迎面走来的薛弼被他的脸色吓了一大跳。薛弼知道岳飞碰钉子了。
赵构见了薛弼,辟头盖脸地斥道:“岳飞适才奏请立皇太子,你们做幕僚的难道不知道这种事不是他们这些身为大将的人应该关心的吗?”(“飞适来奏,乞正资宗之名。朕喻以卿虽忠,然握重兵于外,此事非卿所当与也。”)
薛弼回答说:“臣虽在其幕中,然而一直不听他谈及此事。前几天在江州和他同来,但见他一天到晚在舟中练习小楷,想不到,他是在写这道密奏。唉,别说我,即便是他的家人都不知道这件事啊。”(“臣虽在其幕中,然初不与闻。昨至九江,但见飞习小楷,凡密奏,皆飞自书耳”、 “臣在道,常怪飞习写细字,乃作此奏。虽其弟子无知者。”)
赵构恨恨地哼了一声,道:“岳飞刚才似乎很不高兴,你就以你的意思开解开解他。”( “飞意似不悦,卿自以意开谕之。”)
伴君如伴虎啊,可叹岳飞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薛弼赶紧叩头谢恩,嘴里说道:“真不知是哪个书生教他这样做的!”
打发了岳飞和薛弼,赵构余怒未息,又向左相赵鼎痛斥岳飞的不是,发泄自己的恼怒。
赵鼎说:“真想不到岳飞竟然是这样一个不安分守己的人,回头我帮你说说。”(“飞不循分守,乃至于此。”)
改日,赵鼎找到薛弼,语重心长地说:“大将统兵在外,岂可不避嫌疑地干预朝政?岳飞是个武人,这样的建议不可能是他本人想到的,一定是他幕僚中的村秀才们教的。你回去告诉那些幕僚,以后千万不要出这样的馊主意了,这绝非保全功名终始之理。”(“大将总兵在外,岂可干与朝廷大事,宁不避嫌。飞武人,不知为此,殆幕中村秀才教之。公归,语幕中毋令作此态,非保全功名终始之理。”)按照赵鼎的理解,岳飞一介武夫,只会打仗,不懂*,其向朝廷提出建储之议,肯定是受了什么人唆使。
其实,岳飞不但是个军事上的奇才,*上也非常敏感,他得到了金人另立宋室的阴谋,马上想出了应对之策。而他本人又何尝不知道由自己向赵构提出立储是冒着天大的危险?但他生性耿直,心系朝廷,胸怀天下,一心想到的是抗金大业的成功,早对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了。
在很多的书中,岳飞被塑造成一个天生英雄的形象,从来不知道危险,也不把死亡当回事,一旦是他认准的事,就会不讲策略,不考虑方式地蛮干到底。
这不是真实的岳飞。
任何一个正常人,在面对一件可能有生命危险的事上,是绝不可能轻率的。如果岳飞真的是这样莽撞的一个人,他就不是一个真正的英雄。
真正的岳飞是一个敬畏生命,心存恐惧的人。
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议建储就不可避免地会戳到赵构内心最脆弱的地方。岳飞要做这个行动,也犹豫过,害怕过,他知道会有犯上欺君的大罪,也深谙生的可贵。可是,兀术真的要立赵桓的儿子皇帝,定都北宋旧都汴梁,另建“北宋”,和赵构的“南宋”叫板,一争天下正统,到时,旧宋的民心背向就难以预料,而最致命的是,当时天下人都知道赵构阳痿不育,无儿无女,换句话说,跟着赵构混,就是一个没有将来的*。要粉碎敌人的阴谋,惟有将个人安危放一边,以国家为重,冒着杀头的危险,与金人的阴谋针锋相对,提出立储。
清楚可能面对的困难和痛苦,在死亡的恐惧中斗争,最后战胜自己,才是真正的勇敢。
岳飞就是这样一个战胜了自己,将生死置之度外的英雄。
不过,赵构生性多疑,扬州变乱、苗刘政变、淮西兵变一系列事情已经让他对武将的疑心推置了极点,岳飞又有上面一次撂挑子行为,他的疑惧更深了。这一次上密奏行为已为日后的悲剧埋下了一颗种子。
有人当时就叹道:“嗟夫!鹏(鹏举,指岳飞)为大将,而越职及此,取死宜哉!”
不过,需要补充说明的是,虽然有“黑虎丹”的帮助,但赵构还是没有产出一男半女,最后还是将皇位传给了岳飞看好的建国公赵伯琮,即日后的宋孝宗。宋孝宗曾对岳飞的三子岳霖说:“卿家纪律、用兵之法,张、韩远不及。卿家冤枉,朕悉知之,天下共知其冤。”言语间对这位含冤宿将充满了无限的敬仰之情。
绍兴八年(公元1138年)二月,赵构力排众议,终于将行在迁回了临安府,宿愿得遂。
从此临安就正式成为了南宋的行都。